是夜。
月光撒在地上,落了一层霜,院子里的水池波光粼粼,杨柳轻轻荡漾着,这般平静安详的药王谷,又有谁知背后的鲜血淋漓与昏暗?
许清清勾唇笑了笑,眼中带有几分嘲讽与凄冷,她的阿娘已故,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阿娘竟丧命在此处,那阿爹呢?阿爹又去了哪里?
不知何时,沈裕安已经站在她的身旁,他微微皱眉,有些心疼的望着那女子,“清清。”
许清清顿了一顿,有些错愕的看着沈裕安,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随即笑着道,“现在动手吧。”
说罢,男子轻轻搂住了女子纤细的腰,一跃而起。
……
月色之下,男子高大俊美,眉目之间满是柔情,他静静的望着身旁的女子,“这就是你所说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竹子紧密的靠在一起,如同道道守卫着什么的将士,站得笔直,生的高大威猛。
若是常人,一般会以为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竹林,可谁知这竹林背后竟然暗藏玄机?
许清清点点头,迈起步子试探性的向前走去,若她没记错,今天小冬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有没有被那些人发现。
“小冬。”许清清将声音放的很轻,竹林里静谧的诡异,“姐姐。”稚嫩的声音传来,许清清循声望去。
小孩将手揣在袖子里,蹲在墙角,脸上仍旧脏兮兮的,夜里许清清看不大清楚,只能大概认出他的轮廓来,见到他,许清清的心就安定了许多。
“小冬,姐姐带你走,你快来 。”许清清的声音温柔了许多,大约是她与这孩子有缘,她一见到他,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已故的弟弟。
她的弟弟叫许肖肖,她只见过他一面,小孩子长得好看极了,一双乌黑雪亮的眼更是像极了阿娘,那日是阿娘将他领回家的,他当时才刚出生不久,见到许清清就咯咯笑个不停,她满心欢喜,后来阿娘不知为何就走了,也带走了弟弟,于是她便与父亲相依为命。
自从阿娘走后,父亲就整日的赌钱喝酒,她当年还小,只觉得她的阿爹好像换了个人,对她不闻不问,更为苛刻,再后来,再后来的这件事,她是听村子里的王大娘说的,她说,人们在河边打捞上来一具婴儿的尸体,尸体已经泡的腐烂,父亲抱着那具尸体趴在河边痛哭,原来,那具尸体就是她的弟弟。
蹲在角落里的孩子轻轻颤抖,听到这番话,猛然抬头,“姐姐,真的吗?”
许清清温柔的笑了笑,“真的,姐姐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小孩眼中一亮,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蛋,站起来跑向许清清,许清清轻轻抓住了他的手,“师父,走吧。”
小孩熟悉药王谷的路,于是便走小路带着他们出了药王谷。
刚刚沈裕安就觉得不太对劲,药王谷好歹算是皇家的专用药谷,带走一个药人竟这么轻易?
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许清清,无论如何,他也会护这二人周全。
几人连夜赶路,先是回了明阳城。
酒馆里发出微弱的光,站在门口隐约能听到女子在喃喃的说着什么,大概是在算账吧。
“景娘,”许清清望向柜台站着的人儿,那人抬头,美目中瞬间充满了欣喜,“清清?怎么才回来?”
“景娘,我们在药王谷遇到了点事情,于是多耽搁了几日。”许清清微微笑着,还是不要告诉景娘真相,不然她又会担心半天。
“这是?”景娘奇怪的看着小冬,“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怪不得安儿瞧不上明阳城那些个姑娘们,原来你们已经……”
许清清面色潮红,有些尴尬,她试探的望了望沈裕安,“景娘,他不是我儿子。”
许清清差点被这句话噎到,这么直白的吗?
“我儿子一定比他好看。”他挑眉一笑,正好对上了许清清的视线,似乎在打量着什么,许清清心底惊了一惊,立即回避了他的视线。
“话……话不能这么说,小冬长的也很可爱好不好?”许清清尴尬的笑了笑,小冬气鼓鼓的瞪着沈裕安。
“小鬼,先去睡觉。”沈裕安望着小冬,眼中不得又多了几分柔和。
在景娘安顿好小冬后,几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小冬是我们从药王谷里救出来的药人。”许清清解释道。
景娘似乎并不惊讶,也没有因为听到药王谷三个字而慌张,只是微微有些意外。
“景娘,凤西山没有多余的地方住,小冬先放在你这里,可以吗?”沈裕安眼眸深邃漆黑,有不容人拒绝的坚定与明晰。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景娘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欲言又止。
“景娘,我有些困,就先上去睡觉了。”许清清笑了笑,她到底是个外人,也不方便在这里听。
景娘微微点头。
酒馆里此刻就剩沈裕安与景娘二人,“安儿,你父亲的死,我也很难过,沈家就剩你这一个独苗了,仇还是别报了,我害怕你……”景娘语气温和,眼中却满是担忧。
“景娘,我沈裕安两袖清风,本就算不得什么,你如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伯父定然是希望你能幸福。”沈裕安轻轻笑着,仿佛又像极了多年前的小少年,手执长剑,意气风发,他说,我以后要做一个大英雄,惩奸除恶,横扫武林,门下有无数弟子。
沈将皱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哼,口出狂言。”
是啊,年少的沈裕安轻狂,不学无术,可谁又知道,在他的父亲被剑山掌门所杀后,他日夜苦练,他将所有的苦楚全部都埋藏在了心底。
可这些,景娘全部都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温柔细腻的少年。
他知道,他的父亲喜欢喝龙井茶,他便偷偷下山跑去城北给父亲买回了龙井茶,少年跑的大汗淋漓,当他回来时,父亲却因此把他狠狠的打了一顿,他跪在地上,没有流一滴眼泪,他只是小心翼翼抱住怀里的茶叶,担心它被压坏。
景娘微微叹了一口气,沉沉道,“罢了,罢了。”
是啊,他从来都是这样,两袖清风,没有半分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