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白辞一声唤,鸢香足足等了数月。
“师姐!师姐!”鸢香扔下手中的凌雪剑,推门而入,整张脸都激动的通红,更显得娇媚万千,“师姐,你醒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泪水从鸢香眼里滑落,落在尸体的脸上。
鸢香在师姐身边是个惯会撒娇流泪的小丫头,只要一流眼泪,师姐什么都应承下来,很是溺爱。
可是,这次却是不管用。
任她怎么掉金豆豆,师姐仍是一声不响的躺在床上。
鸢香仓皇地握住白辞纤弱的右手,放在自己颊边,双眼失去了本不多的神采:“师姐不要鸢儿了,那为什么还要回来看鸢儿!?呜呜呜呜呜,鸢儿,好想师姐,师姐,是鸢儿唯一的亲人了,可不可以,不要,不要丢下鸢儿,鸢儿好害怕。”
没有动静,还是没有动静。
让人怀疑刚刚的一声“鸢儿”是不是虚幻。
“齐师兄,您是听见了的,对不对?”鸢香红着眼像个小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问齐澈。
就在前一刻,她要把齐澈打得半身不遂,而现在,又红着眼睛轻轻地恳求。齐澈霎时间,觉得鸢香不是他的师妹,而是他隐藏多年的情敌。
这一套脸变得,不要说是心软若水的白辞,就是心性坚毅的八尺大汉也扛不住。
“嗯,刚刚白辞是高叫了一声。”齐澈垂了垂眼,话锋又一转,“你不让她死后安生,她留恋人间,终是不得因果,会痛苦……呃……”
没等齐澈话说完,脖子就被鸢香掐住,快要窒息。
“齐澈!我只是让你回答我!”鸢香的眼里戾气流转,整个晴芳斋一片压迫感袭下,灵威恨不得掀了斋子的顶。
床上的尸体面部开始痛苦地狰狞,好像从水里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干净的空气。灵气也开始漩涡般的凝聚。
鸢香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丢开齐澈,急忙给“白辞”渡灵气。
“白辞”扭动着四肢,面部是一片惨白。
“不要!不要杀我!唔,救命!”尸体开始发出声音,鸢香喜形于色,给她渡气的力度更大了些。
“白辞”碰到鸢香的手,本能般的攀上去,死死拽着,把鸢香的胳膊抱在怀里:“救命!不要杀我!不要!”
鸢香白皙的脸一下子充血一般,红了许久,说话都带着结巴:“师,师姐,鸢儿,在的,别,别怕!”
“白辞”的反应却更加激烈,整个人都缠在鸢香身上,拼了命的往她软噗噗的怀里钻。
“师!师姐!师姐,我!我我我……”鸢香从嗓眼里挤出几个音,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师姐又放开她,去找齐澈。
齐澈第一次看到鸢香吃瘪,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好像那个位置上被白辞抱住的人,不该是鸢香,应该是他才对。齐澈摸了摸被掐红了的脖颈,深深吸了几口气,也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鸢香和“白辞”。
“凌云哥哥!凌云哥哥!是蛇!”“白辞”梦里仍说着胡话,说的两人心都凉了半截,“呜呜,救我啊!凌云哥哥救我!”
“凌云是谁?”鸢香突然又不结巴了,直愣愣地问道。
她在牢里待的那些安逸日子里,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齐澈也是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被锁在这深深魔殿里时,凰兮何时有了新欢?
两人皆是一怔,待到“白辞”艰难地睁开双眼,用迷蒙的目光打量两人时,两人才反应过来。
“师姐!师姐你终于醒了!鸢儿好生想你!”鸢香一改往日冰冷肆虐地性子,对待眼前人恨不能用上万分的温柔和呵护。
“白辞。”齐澈看着她,心里忐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最重要字眼。
白瓷将手放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又看了看晴芳斋里的陈设摆件,心下一喜:
“咿!我!能看见了!太好了,我能看见了!”
“师姐?”“白辞?”二人因白辞的反常陷入疑惑。
“哎?你们,你们是谁?”白瓷猛的缩到床铺最里头,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一脸无辜,“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你们把我的眼睛治好的吗?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付不了医药钱,你们救我也是白救!我给不了!你们要是觉得这是亏本买卖,我可以给你们当小工。”
白瓷从小在乞丐和市贩里头混大,说话也带些烟火气和市侩。
“师姐,您是?失忆了?您好好看看我,我是鸢儿!”鸢香有些近乎卑微的拉着白瓷的衣袖,“您再看看他!您不会不认识的!他是大师兄啊!”
“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师兄师妹!恩家您也别糊弄我,我孑然一身,身上半分都无,我干爷爷一分也不曾给过我,将我赶出去,虽然为了敷衍我亲爷爷,招我回来一阵,我确实是没来得及讨要半分盘缠!”
白瓷总觉得鸢香是来骗钱的,脸色带上些轻蔑,
“您,也别打趣我,家里穷的只剩我一个活人,哪里来钱供我修行读书?倒是你,仪表堂堂,摸摸这布料子,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跟了谁不好,非得跟个小白脸出来做江湖骗子!讨饭也比坑蒙拐骗偷的有身份,您这一手医术了得,出来什么医馆不抢着要?何必在我一个乞丐身上乱费心思?”
一番话说的白瓷豪迈激昂,也说的一跪一站的两人满脸惊诧。
白瓷觉得自己定是看破了二人的诡计和私情,二人觉得白瓷定是受了刺激伤心过度。
不过,渐渐齐澈的理智告诉他,躺在床上那个小姑娘绝对不是他的师妹。
“你不是白辞!”齐澈红了眼,一脸愤怒,“说!你原本住在哪里!你们定是灵魂蹉跎,交变杂错。快说!”
“你放屁!老子就叫白瓷!我本天地之间肆意游荡!哪来的什么住所?什么灵魂什么的!我看你是脑子有什么大问题吧!?”白瓷往日和别的小乞丐抢剩饭菜,偷干爷爷家的好首饰,没少和人发生过口角,再加上见过无数次泼妇骂街,现在嘴上功夫已是无人能敌,“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免贵姓白,单字一个瓷!死老娘给取得!再怎么也不能忘本儿啊!崽种!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对我姓名的无端羞辱揣测,我骂得您坟头长草冒烟!”
白瓷最见不得别人议论她的名字,她是个糙人,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打架斗殴一个不落。但是,白瓷对她这名字可爱惜的很,往日,别的小孩子敢说这名字一个不好,她上去就能把人家给揪秃了。
毕竟,这是她来过这世上的唯一证明,没谁记得她这个人,但有人记得她这个好听的名字,所以,谁都不可以对她的名字有什么指摘偏颇!
“的确,不是。”鸢香认命地瘫坐在地,整个人一团死气缭绕。
白瓷本能地想安慰安慰她:“姐姐,听我一句劝!什么法术,什么肉白骨活死人,都是那话本里才有的东西,怎么可能成真?你若是思念亡人,就去给她烧两张纸钱,让她在那边好过些!不过,我觉着,处处救济也不算坏事,但是若是范围广些,救救和这幅模样不同的人,您也许比现在过得好。”
白瓷虽才十来岁,却满身鸡汤味儿,动不动就给鸢香灌一口心灵鸡汤。
“师姐不要我了。”鸢香摸了摸自己的脸,失神地喃喃着。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出晴芳斋,“来人。上膳食。别饿坏了师姐的身子。”
一群俾子鱼贯而入,帮着白瓷梳洗打理,一道道可口的菜肴被传上来。
白瓷这才发现,她可能想错了!这待遇!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大户人家能有的。
“小姐姐!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还来的及吗?!”白瓷冲渐行渐远的鸢香喊了一声。
鸢香发现自己对着那张脸怎么也拉不下脸,苦涩地低低一笑,点点头,缓步离开。
“你!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白瓷一脸警惕地看着齐澈,心里竟还有些怦然,心道:这男子也太英俊了些,她能看见了,第一眼居然是这样一个人间仙人,看着他关心的模样,总让人觉得餍足。
“如果,你占用了小七的身体,那么小七又在哪里?”齐澈还不知道白瓷对他特殊的感觉,只是皱皱眉,自言自语着离开了。
白瓷一个人在晴芳斋里狼吞虎咽,吃完了就去照照镜子,睡睡觉,没想到,晴芳斋里还配备了一个庞大的汤池,热气蒸腾。周围用暖玉环绕铺陈。
白瓷没多想,觉得这汤池就是公用的,褪下唯一一件里衣,随手一扔,自己如一条鱼儿一样钻进水里,水温刚好。白瓷张嘴哈了一口气。
“太舒服了。”白瓷躺在汤池边沿,眯着眼睛,“让我死这儿吧!这个梦也太美妙了!”
每天都想着暴富的白瓷躺在偌大的殿里,空无一人,竟也不觉得害怕寂寞,只觉得惬意。将头发洗了洗,开始出浴。
听到门被推开了,齐澈和鸢香又折返了,此刻,她赤身裸体找不到里衣,只和想一探究竟的两人有一个屏风作为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