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正匆忙，白瓷脚下一滑，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随后，落入汤池之中，只听见“咕噜咕噜”的水声。

　　鸢香一步上前，瞬现在水底，抱住白瓷，浮出水面。

　　女人的曼妙抵在鸢香身上，鸢香却不敢放手，如果放开她，那么师姐的玉体会暴露无遗，这怎么成？！自是要好好护着，师姐只能给她一个人看！

　　“多，多谢。”白瓷咳了两口水出来，反手抱住了鸢香，害怕滑落下去。

　　“还不快滚！”鸢香对着身后的齐澈低吼，眼中是若有若无的凶光。

　　齐澈没什么表情，快速地走出去，冷哼一声，将门不客气地带上。他忽的两颊一红，想起自己与白辞都未曾净体相见过，一股子羞耻涌上心头。

　　不过，真正的白辞究竟在哪里呢？还是真的陨了？

　　斋内，鸢香笑靥靥地看着白瓷将衣衫穿好，不言半句。白瓷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不好意思说话，红着一张脸，时不时心虚地看鸢香两眼。

　　师姐的神态和此刻白瓷的神态竟有一刻重叠。

　　“我！”“我！”两人异口同声道。

　　鸢香收回话音，示意白瓷先说。

　　白瓷踌躇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对不起，害你弄湿了衣裳。我不知道这池子是你的。啊！不对！我不清楚这池子是给谁用的，没经过你同意就下去涝了一把，你不会怪我吧……”

　　白瓷越说越心虚，不知为何，复明之后，反而怂上许多！

　　鸢香都没来得及褪去湿透的外袍，就紧紧抱住了白瓷：“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白瓷抬头看看鸢香，才发现，鸢香妍丽的脸一阵惨白憔悴。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会第一时间看看她有没有受伤，而不是去关心发生了多大的事，而不是去关心自己有没有损伤。

　　“我，我没事。”白瓷缓缓道，希望让鸢香安心。

　　鸢香却从其中听出来师姐当初安慰她的语气，帮白瓷理了理湛湿的碎发，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温柔道：“没事就好。不要做这么微危险的事了，晴芳斋都是你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待我寻到师姐，这幅身子仍是好好的，让师姐再次回到我身边就会好办许多！

　　白瓷燥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徐氏的芳沉院。

　　白辞也渐渐苏醒。睁开眼，只有模模糊糊的光影，不过已是很好了，总比什么都看不见好的多。

　　白辞模模糊糊地看到，院子里外包的里三层外三层，哑然失笑。

　　她失算了，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天生无痛感的凰兮，没想到第二次治眼睛竟是这样困难痛楚。

　　“丫头！你辞姐姐醒了。”徐氏的语气有些单薄，喊女儿却是催的紧。

　　白辞朝她脸上看去，是一片模糊，只有大概的轮廓，白辞现在恐怕还不如个半瞎。

　　不过，这人间她看了百多年，早看厌了，此时这模模糊糊的世界，倒是让她觉得巴适安心。

　　“姐姐！”白芷玉甜甜的唤道，一把抱住白辞的腰。

　　白辞算是看清了，她原来觉得白芷玉应是很小的一只，没想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发顶不过她的肋骨左右。

　　白家，是怎么舍得将这么小的孩子发卖了，以求她谅解的？

　　白辞此刻半躺在徐氏的卧榻上，竟觉得舒适平静。

　　这边是母亲的感觉吗？那，她的母亲呢？为什么她没有母亲呢？

　　还是应该说，那女子根本不想作为她的母亲？

　　白辞正胡思乱想，被徐氏打断了：“芷玉！这成什么体统！？病人卧里应敞着，不能闷着她，你如此。莫不是将阿娘教你的都忘了？！”

　　芷玉乖巧的松开了白辞，白辞也反应过来，徐氏有话跟她说。

　　纷纷将众人吆喝出去，只留下梨落和桃锦两个俾子时，徐氏才难为情的开口。

　　“白辞！”徐氏严肃地唤了她一声。

　　“在的。”白辞觉着自己估计会被徐氏数落。

　　没想到，徐氏口未开，泪先流：“是我对不住你。你不计前嫌，还能向家主要下玉儿，让我发觉自己确是做错了。”

　　“二夫人言重了。”白辞惊诧地张了张嘴，脸上仍是一片疏离，“我觉着玉儿是个惯乖巧的，良心过不去，况且她还这样稚小，若是出了府，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二叔也是难受的那个。”

　　“……”徐氏没什么好说的，她那时难产，早生半个月，孩子落下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大夫都说孩子命不久矣。请和尚做法事，也被那关山和尚说是无福消受这白府基业。

　　徐氏知道这是她的业障，是她的因果。可是她不后悔，赶走了林氏，是她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

　　“二夫人若无他，白辞便先声告辞。”白辞缓缓扶着床站起来，抬脚就要走。

　　徐氏忽道：“求你原谅的话，我说不出来，还请白辞小姐多护着些玉儿，我……我若是有机会，来世定当做牛做马，任小姐驱使！”

　　“别说什么来世。我惯不信那些，您好好活着，不然，芷玉恐怕也活不下去。”白辞知道徐氏的意图，想一死了之，以死谢罪，当个甩手掌柜，反正她不会亏待了白芷玉。

　　可，白芷玉怎么办呢？她定不想失去母亲。

　　原来，徐氏这样的母亲也狠得下心，将这么年幼的女儿扔在这无道的人间！

　　白辞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院子。

　　她想原谅徐氏，可原来那个白瓷会原谅她吗？林氏会原谅她吗？战死沙场的林氏的丈夫，原主的父亲会原谅她吗？她恐怕想不到，她也不敢想，这些人的恩恩怨怨，她道不明白。

　　光影斑驳。小小院头，俏开了一抹盛夏的纯白。

　　白辞叹了口气，她看不清眼前人，看不清身后事，究竟何去何从？

　　她也不知道，既然鸢香还活着，那便如蟒君所言，一时无性命之虞。

　　那她呢？她该去哪里？接下来又该做什么？

　　做凰兮时，日日被套在公文里；

　　做白小七时，日日被关在修行阁里；

　　做京州白府小姐时，日日和已经精神恍惚的小娘被关在静室里。

　　拼命地活着，拼命地救治小娘，拼命地修炼，拼命地保护鸢儿，拼命地为苍生谋福。她一辈子都在拼命，可是，想要守护的都没了。

　　可笑的是，到最后，就连自己的一条命也断送在爱人手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好像什么都做不到，又好像是这世间的至强的魔尊，她快要找不到自己。

　　“姐姐！姐姐！”白芷玉见白辞一出门，便黏了上来，“没事吧。刚刚姐姐满脸都是血！玉儿害怕。”

　　玉儿？这孩子何时学着称自己玉儿？

　　“姐姐，你刚刚昏迷时，一直在喊玉儿！”白芷玉在白辞身边转圈圈，笑得那么明媚可爱，“玉儿好开心呐。姐姐就算是昏迷着的，也还是担心玉儿的。”

　　白辞闻言一愣，她喊的是“鸢儿”，没想到这孩子……误会了。

　　她蹲下，温柔地对白芷玉笑笑：“想什么呢？走，姐姐带你去吃糖葫芦，好不好呀？”

　　“嗯嗯！”白芷玉白嫩软香的小手牵上了白辞修长的素手，心里乐开了花，虽然，她并不爱吃糖葫芦，可只要是姐姐买的，她能吃的比街边饿了三天的乞丐都香。

　　惹得白辞哑然，频频蹲下身帮她擦嘴。

　　这一动作又让桃锦羡慕嫉妒恨，啊啊啊，为什么小姐那么温柔啊！？她也想被小姐擦嘴！这么温柔可爱的小姐，她可以！她真的可以！

　　“小姐，这种下人做的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桃锦酸了又酸，开口都是一股子酸味，“芷玉现在和咱们是一个身份，您如此惯着，岂不是坏了规矩。”小姐，凭什么她就可以被擦嘴，我也跟了您这么久了，连这点福利都没有么？

　　“……”白辞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颤，又看向桃锦，甜甜一笑，“桃锦帮着保密，不就好了。”

　　白辞有些失笑，她往日都不知帮着鸢儿擦了多少次脸和身子了。

　　桃锦觉得自己又被击中了，小姐怎么能这么可爱！？

　　阿伟死了！阿伟乱葬岗啊！

　　对桃锦来说，白辞的笑容简直就是氟西丁，简直就是大力丸，为了小姐，她可以奥利该。

　　一开始，桃锦还在抱怨穿越成了一个白府婢女，长相平平，才貌平平，就连身材也平平。她都要自杀在穿越回去了！

　　而现在，当初有多幽怨，现在就越感激系统带来的巨大福利！妙啊！妙不可言！

　　“小，小姐，你你你，不要以公谋私，暗度陈仓。”桃锦有些结结巴巴，“我可不吃这套，您别想着贿赂我！哼！”

　　“乖啦，桃锦乖啦。”由于白辞还是个孩子一般的身体，只能踮起脚，轻轻摸了摸桃锦的鬓角，笑得更是柔情万种。

　　仿佛，一刹那间，山花烂漫。

　　桃锦彻底沦陷，萎了。

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