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血族最尊贵的王，却已经三个月没有进食了。
水晶杯中的鹿血在月光下泛着暗光，百诺蹙眉推开，杯底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肮脏..."她苍白的指尖划过杯沿，那些谄媚的人类献上的契约书还在案头堆积如山——用鲜血换取权势，这种交易令她作呕。
“陛下！”侍卫长跪在殿外，声音发颤，“您再这样下去会……”
“退下。”
黑色斗篷扫过台阶，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当城堡大门在身后关闭时，百诺终于放任自己踉跄了一步。夜风送来密林深处的气息，她循着本能向前走去，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鸟兽的血液带着腥膻味滑过喉咙，又在下一秒被尽数呕出。她喘息着扶住树干，三百年来的第一次，这位永恒的女王感受到了死亡的寒意。
“谁在那里？”
清朗的男声惊起夜鸦。百诺转身时，红发少年正拨开灌木走来，他胸前的银制单片眼镜反射着月光——本该是令血族畏惧的武器，却因他担忧的神情显得毫无威胁。
“你别过来……”警告化作气音，她滑落的身体被一双温暖的手接住。少年脖颈跳动的脉搏近在咫尺，那血液的芬芳让她战栗，却不是出于饥饿。
洛小熠怔住了。怀中少女的皮肤像冰雕般寒冷，唇边沾着的兽血衬得她愈发苍白。当他看清那对若隐若现的獠牙时，竟鬼使神差地摘下了家族传承的银制镜片。
“现在安全了。”他轻声说，将镜片随意丢进草丛。
晨光穿透林雾时，百诺在陌生的床榻上醒来。羽毛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红发少年正伏案书写，晨光为他镀上金边。她悄无声息地靠近，獠牙抵上他跳动的颈动脉——这个距离能闻到他血液里特殊的香气，像雪松与古老羊皮卷的混合。
“你身上……”她的低语惊得少年笔尖一顿，“有阳光的味道。”
笔尖在牛皮纸上洇开墨迹。洛小熠屏住呼吸，感受着冰冷的手指攀上他的肩膀。当獠牙真正刺入皮肤的瞬间，预想中的疼痛却化作战栗的快感，仿佛有玫瑰在血管里绽放。
三天后，洛家侍卫在木屋前拔剑出鞘。百诺静静伫立在台阶上，看着少年持剑挡在自己身前时，他红发如火焰般在风中飞扬。
“殿下被蛊惑了！”侍卫的剑尖指向她心口，“这妖女……”
寒光闪过，洛小熠的剑锋已抵上侍卫咽喉。百诺突然按住他肩膀，血族威压如潮水般漫开：“这个人——”她指尖划过少年染血的衣领，“本王要定了。”
血族古堡从未如此喧闹过。当百诺牵着人类少年的手走上王座时，长老们的惊呼声中，洛小熠主动解开了领口的纽扣。圣杯中的血族精血映着他坚定的眼眸，百诺第一次在永生中感受到了恐惧。
“你会失去阳光，”她攥紧王座扶手，“失去衰老的权利，失去……”
“但我会得到永恒的黑夜。”他仰头饮尽鲜血时，嘴角还沾着猩红的痕迹，“和您。”
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穿透云层时，导弹正划破夜空。百诺在废墟中将洛小熠护在身下，弹片贯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滴落在少年脸上时，她竟然在笑——原来血族的血液也可以是温热的。
“真遗憾……”她抚上洛小熠染血的面颊，“没能带你看过……十八世纪的星空……”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最后的廊柱。当救援队发现那个跪在废墟中的红发男子时，他怀中紧紧抱着一顶镶嵌黑宝石的王冠。人们说他在黎明时分突然消失，就像融化在阳光下的夜露。
只是偶尔，在百年古树的年轮里，在午夜绽放的黑玫瑰中，似乎还能听到某个永恒的叹息：
“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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