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北方边关，黄云半卷，风吹起漫漫尘沙，落寞长烟直上穹苍三千里，一座边城独立在大地之上。

城中一间阴暗的斗室内，在房间中央的刑架上牢牢捆绑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两只手臂背在身后，头发已被剃去，光秃秃的头向后仰着，他张开嘴巴抽吸着空气，瘪下去的胸膛微微起伏，口中牙齿残缺不全，身上层层叠叠的伤口结出厚厚的血痂。

一束日光从斗室上方的方窗照射进来，光束罩住那个男子，使得房间里负责刑讯的人能看清楚他的凄惨模样，而那个男子却看不清楚那个藏在阴影里在他身体上拷打出无数伤痕的人。

“甘方，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想起来在城里和你一直联系的人是谁？”冰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过来。

甘方已经两日两夜没有休息过了，每次在他昏昏欲睡时，阴影里的那个人就会用各种刑具，例如荆鞭、火烙、铜锤之类，来让他醒过来。如此循环往复，待进入第三日，甘方头疼欲裂，初步出现各种诡异的幻觉。当他再次听到那人的声音，身子猛然间一激灵，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承认我是荤粥人，可我没有任何作奸犯科的行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或者干脆杀了我吧！”甘方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的说，黑色淤血从嘴角流淌下来。他的胸骨被铜锤打碎了，如今每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没人会来救他，他只求一死，不过死亡对他而言，也是极为奢侈的东西。

审问者仿佛预料到了甘方的回答，赞许的说道：“很好！你是个出色的探子，我有些钦佩你了，不过希望你再仔细想想。”

“因为我也是个出色的探子。”审问者自傲的说。

一双手出现在光束里，在甘方脸上蒙下一块麻布，自屋顶上边悬下一个开孔的滴漏，水滴从滴漏中一滴又一滴的落到麻布上，将它慢慢浸湿。不到一刻钟，甘方的身体便像离了水的鱼儿一样扭动起来。

审问者等甘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将麻布揭去，甘方大力咳嗽起来，又呕出一大滩黑血。临近死亡的体验会使人崩溃，甘方屈服了，对审问者说：“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们，能保我一条性命吗？”

“你活不了了，我只可以答应让你死的痛快。”那个声音依旧寒冷的像北海万年不化的冰山。甘方听过他的话后嘶吼大哭，过了半晌，才又点了点头。

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缓而有节奏的敲击着座椅的扶手，镇边将军神皇身着一袭修身黑衣，云白色长发垂在椅背上。他身后的刀架上摆放着一柄长有三尺、刀身二指宽的血色妖刀，名为“血沉”。

“将军，他招了。在城里负责和他联系的人是司隶府散行大夫许让，受司隶府正卿许旷指使，他们一伙人以劣质粮草药物配给北征军，在收到於则将军撤军的消息后，又向荤粥大行伯透露了於则将军的撤军路线。”来人在神皇面前恭敬行礼，将审问结果第一时间报告给神皇。

“将军，此时派人前去缉拿许让吧，恐耽搁时间，走脱了这厮。”下属建议到。

神皇拿起自己的佩刀“血沉”，孤身外出，说道：“我一人即可！去去便来。”

散行大夫许让门前的守卫识得镇边将军，神皇率军入城时，他也曾见过的，此时见神皇前来，守卫忙回府告知府内主人。

神皇径直入府，一进院中，身后大门立即紧闭，两廊冲出五十名刀斧手，皆奔着神皇而去。领头的刀手距离神皇不到三步远，他发现他本以为吓得呆立原地不动的小白脸子，竟在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自己，如同站在九霄云端看着地面上的一只蝼蚁。

神皇挥动手中的妖刀，刀锋轻轻划过刀斧手们的喉咙，他就这么一步步向前走着，一抬手便带走一条人命，赤芒与血色纠缠交织，共谱一曲生死之章。

许让在堂上将自己和他人的往来书信全部付之一炬，尤其是其中他和叔父许旷的信件。见神皇杀尽刀斧手，提刀拾阶而上，胖胖的许让笑脸相迎，“原来是镇边将军到了，我还以为是刺客要行刺本官，让这些蠢才唐突了将军，还乞将军宽宥！”

“你和许旷什么时候开始通外卖国的？”神皇淡淡地问，胜似聊家常一般。

许让勃然变色，怒道：“将军说话且严谨些，无凭无据，怎诬我叔侄清白？即便有个把人证栽赃，恐怕也难动我分毫。到时，您怎么抓得我，还得原样把我送回来！”

“我不是来抓你的。”

“什么？”许让疑惑地问完，一道红光闪过，妖刀“血沉”便已挥出。

“我是来杀你的！”神皇用手轻抚过刀刃，许让的尸身带着一脸惊恐的神情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