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绝胜烟柳满皇都的帝都,我的父亲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宰相。然而我的命运却并不如其他世家子弟一般幸运,我的童年生活非常不幸,因为我是父亲偷偷养在府外的妾室所生,还是不被认可的妾室,所以我甚至连庶子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令人唾弃的私生子。
都说母凭子贵,可是我的出生却并没有给我的母亲带来贵气,因为我母亲生我时难产过世了。
后来和师父回长留以后,师父安慰我,说我天生就是做仙人的命,人界的凡人根本没有足够的功德另一个未来的神仙叫她一声母亲。
说实在的,我其实并不很相信这种说辞。
自从母亲过世后,父亲再也没有来过母亲曾经住过的这处宅子,他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因为他的大娘子非常凶悍,母亲为了保护我,也保护她自己,迫不得已每日束腹,做出一副未受孕的样子在那一家人面前低声下气,因此理所应当的我也没有得到父亲给我起的名字。
还好,父亲的大娘子虽然凶悍,却也十分有良心。她见事已至此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母亲已经生下了我,又赶鉴于母亲已经死去,不会有人与她争夺父亲,她这才还算是良心发现,或者说是大发慈悲的安排了一个老婆婆来照顾我。
当然她做出这一切的安排的前提条件都只有一个,不让父亲知道母亲曾经育有一子,也不让父亲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那个老婆婆其实不敢对我太好,因为大娘子只说要我活着,没说要我活成什么样子,更没有给我像世家子弟一样活着的资格,所以我也仅仅只是活着。
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是不幸的是,在我三岁那一年,老婆婆因为一场意外离世了,从那以后,大娘子收走了我居住着的地方,我没有了家,只能四处流浪。
我的童年是在走街串巷四处乞讨中度过的,那时的街坊四邻远没有现在这样和善,他们不会看在我年纪小就四处流浪的份上给我一口吃食,虽说他们也并不知道,我就是当朝宰相的孩子,却也会风言风语的说上我几句什么“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我自小就在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中长大自然也不畏惧任何流言蜚语。
在我八岁那年,父亲在街上看到了我,认出了我,他把我认回了相府,可这对我来说却绝非一件好事。可是就在将我认回相府的第二天,老皇帝驾崩了,二皇子发动兵变杀了太子登上皇位,他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清理老皇帝的长子的手下,也就是所谓的太子党。好巧不巧,父亲就是太子党,还是最大的太子党。新皇帝一声令下,下令将父亲株连九族,或许当真是我命不该绝,我遇到了命中的贵人,我的师父。
师父一阵狂风把我卷上了天,按在云头上,他和我说我有根骨可以修仙,还问我是否要和他一起回山修炼,我记得我当时只问了他一个相当傻的问题,我问师父是不是修仙就可以吃饱饭了。师父回答我说当然可以,然而事实是作为神仙根本就不用吃饭。
我同意了,同意和师父回长留修仙。
师父说作为见面礼,他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摩严,还有一个道号叫怀贤。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太明白这两个名字之间有什么区别。
这其实并不会让我感到我被骗了,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也正好正是因为这个善意的谎言,我终于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光明正大的活在世间。
和师父回山我才知道,师父正是仙界最大门派的掌门,师傅仗着自己是掌门的职权,二话不说就将我直接收做大弟子,我顿时感觉全世界的花儿都开了,因为在师父殷切的目光中,我看到了我的希望,我的未来。
当然也是后来开始学习以后,我才知道我的那个有根骨也仅仅限于有根骨。和那些根骨好的实在是差的太远,我只能通过勤学苦练来让我自己的水平上到上面一个台阶。可是事情就是那样的不公平有的时候我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去钻研的一门功课法术那些根骨奇家的,只需看上一眼,就能准确领悟其中要义。这真的很不公平,对我来说相当的不公平有的时候我的努力在其他人那里就是白费时间。
不过有一点令我十分欣慰,因为我是师父的大弟子,师父也只收了我一个弟子,而且看他的意思是短期没有再收徒的想法,这样一来,我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武装起来,至少把自己武装成“太子党”。
后来的事情就令我猝不及防了,忽然从外面回来了一个紫衣银发的青年,他口口声声的管师父叫着老师,师父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是他的弟子。令我更加心碎神伤的是,师父不仅承认了那个自称东华的少年是他的弟子,而且还承认了那个少年已经被他立为太子。
我的神情有一瞬间破碎了。
原来师傅曾经许我的前程似锦,都是假的。都只是他骗取我对他的信任的谎言,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什么,也从来未想过对我委以重用,他只是出于同情救了我一条命,给了我一口饭和一个家。
不,长留山不是我的家,他只是我修行的地方。
不过,渐渐随着我对东华了解的加深和我与他的交往,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个叫东华的非常刺头,总是不服管,爱给师父提些难题,经常令师父感到头痛。
可是师父虽然头痛,却并不气恼,甚至在听说东华其人喜好圆毛后,还带着我漫山遍野的寻找,最终给它捉回来,来了只金红色的九尾小狐狸。虽然说在捉狐狸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捉这只狐狸的相好,还被他相好挠了一爪子,在脸上和脖子上留了疤,但师傅面对我的挂彩依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冷冷地说,还是我修行不够用心,才会被只圆毛狐狸伤到,如果我修行依然不认真,那以后受伤的次数一定越来越多。
自那以后,我的修行愈发的严谨认真,对自己的标准愈发的高。当然,同理我同那只挠我的狐狸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小狐狸,你给我记住,最好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到彼此。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摩严的厉害!
只是东华却似乎不大领我们的情,一心想着要把小狐狸的相好也捉回来给这对狐狸配一配。后来那只我们好不容易捉回来的小狐狸跑丢了,我一度认为是东华把他放走的。就在小狐狸跑丢后没多久,师父又从不知从哪儿抱回来个圆嘟嘟的娃娃,他说这个娃娃名叫白子画,从今往后是我的师弟。其实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当初那个可爱的圆娃娃就会成为我行政路上最大的障碍,当然也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助力。
对于东华的不领情,我感到十分的愤怒,认为他这是不知好歹,不识抬举。师父作为师长如此纵容他已是不易,在我看来,在东华眼中,或许从未将师父这个老师放在首位。
于是乎,我和东华开始相互看不惯。我每每发自内心的感叹什么东西非常好,他偏要将那东西贬的一文不值。我每每修成了一个厉害的法术,他偏要祭出一个更厉害的法术,告诉我他比我厉害。我每每帮师父完成了一件什么任务,他偏要在他正管的那个戒律阁中搞出更大的风波来证实他比我强。
其实我认为东华这样的做法很不明智,因为我管师父叫师父,他管师父叫老师。我和师父之间亲,他和师父之间疏。他一味的贬低我,贬低的最终还不是师父?我相信他这样不是抬举的作风,最终一定会惹到师父给他自己招来祸端。
后来可能是因为师父对我终究态度有所改观,他让我开始协助他处理长留山的事务,我终于认为自己的前途有了光明。
按照我在凡间那个悲惨的童年的经验,东华这样的性格的储君一定会被师父废掉,然后按照长幼次序,师父一定会立我为储。至于子画,我虽然承认他比我厉害,可是按照他被师父养歪了的那个性格。他一定不会,也没有那个心像当初人间的二皇子一样和我争。
说实在的,因为童年的一个悲惨的经历,我自始至终对两件事情有着深刻的执念。一是钱,二是权。有了钱就可以买权,有了权就可以不被别人掌握,命运还可以掌握别人的命运,而且可以更好的挣钱。所以自始至终我对这两件事物都有着深刻的执念。有人曾经嘲笑我这样的执念,搞得我不像个仙人,但我却并不觉得这执念有什么不好。
东华抗了师父的命救了个娃娃之后没多久,我期盼的很久的出事儿终于来了。
东华不满于师父的执政理念和长留山现在的风气现状,终于一气之下独自去了凡间。然而没多久他竟携家带眷的被师父捉了回来——他在凡间娶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娇滴滴的小娘子还怀了孕。
师父不满于必须戒情的他竟然破了戒,设计那小娘子犯了滔天大罪,然后又不知怎么搞的整个仙界向东华施压,最终逼得东华亲手杀死了他娘子,至于他娘子腹中那个孩子,当然是生了以后被师父丢下凡间了,师父不想有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东华。
可师父却没想到,他这样偏激的做法终究导致了东华的离开。
东华七处未离开候师父毫不犹豫的立了子画为太子,他似乎从来都没考虑过我的存在,也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啊,只是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因为就凭子画那个性子——其实也翻不起什么天,到最后可能长留山的主要实权还在我手中。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的戏剧化,在子画被立为太子的第二年,师父突然从星象的推演中推演出子画,竟然有一段上天命定的姻缘!
而且更棘手的是因为他们的准姑爷被师父给养歪了,那姑娘的家人竟然打上了门,要师父给他们一个说法!
师父思来想去,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师父胡诌出了一个名为生死劫的劫难,还和子画说此劫不死,不疯便成魔,遇到必杀之。当然,叶生时同时变红,也并不代表着生死劫——从未有过的劫数,又何来代表一词呢?只是指示这二人乃天定姻缘罢了。
师父告诉了我这一切的真相,我也觉得师父这么做没什么所谓,毕竟人家姑娘和子画命定姻缘是天意,子画被师父养歪了也当真是个事实。
在我和师父看来,如果子画给那姑娘一剑杀了,那姑娘最起码还能重入轮回,她的家人大可以找到转世后的她,本我未变,无甚差别,他们依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可如果放任那姑娘和子画的天定姻缘不管的话……折腾来折腾去,子画那个榆木脑袋少根筋的性格,极有可能把人家姑娘折腾个魂飞魄散,到时候谁害了谁真的很难说,这么一来,师父不但难以面对子那从未谋面的双亲,更无颜面对那姑娘的家人。都说要谋得利益最大化,将损害降到最小化也是亘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师父曾经跟我说,他觉得子画可能不会按照他的吩咐把他的“生死劫”,就是那个和他有着命定姻缘的姑娘一剑杀了,所以他没有告诉笙箫默生死劫的真相。他希望能够通过来自笙箫默的睿智又通透的劝说,能改变子画那个榆木性格,让他顺利接受那个所谓生死劫,也就是他命定的姻缘。
但是他还和我说,希望我能坚持他的观点,让子画一剑把那姑娘杀了,好好放人家去轮回。别平白没事儿折腾人家,这样的做法太不地道,也太不仁义,他做不出来。
当听到师父这个理论后,我瞬间凌乱了。我和孙桑陌到底谁跟子画关系更密切,师父难道不知吗?师父自然知道!所以说我们两个的两个任务刚好应该调换过来啊!
只是我终究还是个好徒弟,以“师父永远都是正确的”为人生第一要义。
后来师父走了,子画做了掌门,我依旧履行着师父交给我的处理长留事务的责任,子画也没什么意见。我是我自己心中明镜的。子画那性子,如果不是师父一定要他当掌门他一定不会和我争,哪怕我现在故意给他下绊要他把掌门之位还给我,他也一定不会不同意。只是掌门实力越强门派地位越高。子画做了掌门后长留山一跃成为仙界尊位我的地位也比那些二流门派高上许多;如果我做掌门的话,那我和那些二流掌门也就不会有什么区别,如何做我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我并不傻。
我做了世尊之后,大概一百来年左右的时候,我下凡了一趟,还和一个女子有了露水情缘。其实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更何况她还是妖界的人,只是有些东西终究不是我所能控制,我和她有了风流一夜。我以为她和那些妖界人尽可夫的女子没什么不同,于是乎第二日一大早就不告而别。
我却并没想到她就此竟有了子嗣,还想用子嗣来要挟我,我一剑杀了她,然后抹了我儿子的记忆,起名竹染收了当徒弟。后来的事情也是令我伤心,竹染竟然为了报复我去偷盗神器,还暴露了,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按照长留门规处置的话……
定下的刑罚太重,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能活着挺到那个程度,我不想我儿死,于是我只能用一中近乎于不近人情的手段保护他——我把他流放了蛮荒。
后来子画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做了一些改动。然后一如既往的不大管事,我一如既往的以长老职行掌门之实。
再后来子画遇到了他的“生死劫”。
经历了一番波折,他最后既没听我的杀了她,也没听笙萧默的遵从本心,果然把人姑娘差点弄得魂飞魄散。
我开始由衷的怀疑师父当年那个和稀泥的解决办法到底靠不靠谱,我怎么觉得还是直接跟子画说出真相,让他直接娶了最靠谱。但事已至此,到底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花千骨死了,子画颓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间我终于真正感受到在仙界第一大派做掌门有多痛快,我想要得到的越来越多。
她转世了,又成了子画的徒弟,我终于开始有了危机感。子画和她一定是想好了未来的。如果他们的孩子生出来,只要不是子画那种极品……那就绝对不可能像子画那样好控制。于是我只有一个选择,强行让子画立她为太子。
我成功了,事情一步一步按照我预料的方向走去。
却又突发状况,子画再次中毒了。
面对这一现实,我和自己讨论了很长时间,最终拿出来两套方案。
第一套是直接扶立她当掌门,我继续像控制子画一样控制她;第二套是我引诱她偷盗神器,然后在最后的时候弃了她,给子画来个一石四鸟之计。
精妙的是这两套方案可以同时进行,无论那一套成行最终受益的都是我。
然而我没想到,东华会忽然出山。他粉碎了我的方案,彻底毁了我夺权的最后一点希望。他还用攻心计摧垮了我的心,迫使我主动让他夺走我的实权……
我不知道,没了实权的我从今往后还能做什么。真的可以像夫人说的那样尽享天伦之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