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是个人都看得出也心知肚明,长留山被围攻这件事发生得很不寻常,对方的思维好像就如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考虑一样,说句大不敬甚至有点忤逆的话,就算是用脚趾都想得清楚,气势汹汹的围攻上来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可图。
只是带队的主将受了重伤就立刻作鸟兽散,看着那些兵士并是不像是有组织纪律的,约莫大概率是一群雇佣兵。那他们真正的头是谁,他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一种莫名无厘头的愁绪氛围。
“总不会是看长留不顺眼,即使没啥实际效果也要带群人围上来恶心我们一下吧?”笙萧默摊摊手表示自己想不明白原因,于是随口挑了个最不可能也最有可能的胡诌一下,毕竟不会有这样的冤大头花自己的钱去干一件不可能的事只为了恶心人是事实,东华师兄上任以来的作风常被诟病甚至很多门派为之不满也是事实。
“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东华其实是师兄弟四个中思想倒数第二开明的,最开明的当然是笙箫默,什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想法都能提出来,可见其思维不是一般的活跃。
白子画其实是一个很有钻研精神的仙人,以往东华还没东山再起的时候,笙萧默每每提些不靠谱的想法和建议,白子画通常会当众无视,事后再去苦口婆心去教训一通或者把看似很不靠谱的想法进行一下二次加工,改得靠谱些再和他交流意见去。
至于摩严……通常是现场咆哮大声反驳,私下里再将他叫过去狠骂一通,摆足了大师兄的派头,至于想法和提议嘛,一概无视,全当没这回事。因此笙萧默不是很喜欢摩严,也素来不不买他的账。
毕竟他已是位分不低的一殿主位长老,日日被大师兄训孙子般当众教训,半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这种事换谁身上谁都是满满的不喜与不满。毕竟哪怕是个小孩子都还要些面子,他一殿主位连这点尊重都得不到保障,自然也怪不得当初大师兄倒大霉被东华师兄清算的时候,他只是火上浇油般劝了几句,惹得东华师兄燃起更旺的怒火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东华这句不能排除可能的话主要倒不是为全笙萧默的面子,他是真的也有这样猜测,不过原因不是恶心二字,而是另有因果。
他一早就有怀疑和猜想,担忧有人打算趁着他子画不在山中借机发难甚至是挑衅,因此并未像以往未立储或是储位尚未长成时的惯例,在掌门离山期间把一干事务暂且留一留或者姑且交给九阁长老临时处置,而是力排众议直接让才正名没几天的太子独挑大梁,还把一直跟在自己辅助理事的两个仙官给她留下压阵。
他怕的就是一旦出了状况,小骨弹压不住不支持她的长老们,所以在离山之前做足了准备,也给小骨留足了堪用且不用经过任何人就可以调动的领队弟子。
以现下手里掌握的一点点证据,虽然无法确定强敌围攻长留的真实缘由,不过有些早就想做且该做的事,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缘了了心事。
“刚才把小骨从地上扶起来,我已探查过她并无大碍,只是严重脱力,只要安心休息几日就好。”白子画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然而对他稍有些深刻了解的人会明白,他这句话中包含着至少两层含义。
其一自然是安慰东华不必太过愧疚,毕竟小骨没事也算不得触了他的逆鳞;其二则是警告众长老,你们不配合小骨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好在没耽误了大事,我的小骨也没出事,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们知道,我那三百来年的掌门可不是白当的。
“嗯,所以我其实并没有多少愧疚。”东华大言不惭的接话,然而也没有进一步把话题深入下去的必要。
毕竟经此一役貌似参与了抗敌的所有领队弟子都是赢家,得了利处,比如小骨在大兵压境时表现出的镇定自若临危不惧,调派人手护山时表现出的远见卓识和深谋远虑,还有实际对敌时实力雄厚精彩绝伦的表现无不为人津津乐道。
此后数十年甚至是百年间,再没人质疑过她到底堪不堪当太子大位,当然也不会有人没长眼到质疑她兼任蜀山掌门的事,毕竟实力才是硬道理,她已让众仙看到了自己相当出彩的一面。暂且按下不表。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啊。”东华一脸不怀好意的看向白子画,“长留山的结界是你亲手下的,结界被攻击你按理说你也是第一个知道的,你对小骨又那么在乎,怎得不见你第一时间赶回来支援,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故意拖时间想给小骨留一个声名大振的机会。”
“当时我在帮师弟化解劫数,确实第一时间发现结界被攻击,迅速了结了手头上麻烦,我亦是第一时间往回赶,怎料却半路上遭到偷袭,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笙萧默下界历劫生在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家里,本人却颇有才名,只可惜家世单薄是个名副其实的穷举子,机缘巧合之下和进京赶考是投宿那家客栈的大小姐好上了,一个是天子门生一个是商家女,笙萧默就算直接上门提亲,客栈老板也未必不会答应。
谁都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提亲也不表态,只是暗地里私相授受和那女子风花雪月了几次,很不巧,最后一次在寺庙中密会佳人的时候,被女方家一个亲戚撞见了。
原本按照笙箫默运簿上的写法,结局是客栈掌柜告上学政,他被革了功名赶出京城,不久后郁郁而终,女孩子因为坏了妇德被浸猪笼陈塘平白丢了一条性命。
谁也不知笙萧默脑子抽了什么风,也不知是打通了什么关节,丢了功名后病的半死不活之际,居然知道了女孩子要被沉塘的具体地点和时间,愣头愣脑的冲到现场甚至扬言如果掌柜家真要伤害这姑娘,他就要一头碰死在那家客栈门口,让他们家背上人命官司!
只可惜他都不知道,这家客栈很不巧的背后居然有仙家撑腰,是某个名声素来不太好听的门派在京城的据点!
他们早就知道那个和自家女儿有牵连的穷举子是笙箫默下界历劫之身,当然不会害怕背上人命官司,搞不好还打算事后来长留胡闹一通,要么强行把姑娘塞到笙萧默殿中“服侍”,要么借口帮助儒尊历劫云云打个秋风强要些好处。
白子画赶到现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莫名局面,他很有大侠风度的来无影去无踪,拎了笙箫默的衣领就走,还真不太清楚那家这人到底瞧没瞧见自己的形貌,左右他用的是轻功没动法术,被人瞧见也是在所难免。
白子画露了面其实是个很严肃的政治指向,往小了说是他这个当师兄的很重视师弟历劫的事,往大了甚至可以说成长留已经识破背后之人的阴谋诡计,事已至此那家掌柜只能名义上将姑娘沉塘,至于有没有暗地捞起来后乔装打扮送去别处那就不为人知了,当然不会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他把师弟拎到安全地点,算是破了他偏离运簿的部分,并且好言相劝叫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呆头呆脑的穷举子似乎很不领他的情,也没因对方风度翩翩的来了一出英雄救美而升起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情绪,梗着脖子抛出句话,在他心口狠狠扎了一刀:
“少侠话说的倒是轻巧,左右不是你相好的要被沉塘浸猪笼,你来管这闲事做什么?”
白子画被堵的又气又惊,一句相好的狠狠给他提了个关于小骨的醒,后果当然是心口绞痛抽痛得更加厉害,一道灵力输入笙箫默的眉心唤醒他的神识,自己则是一言不发的扬长而去。
“天上地下能与你一战的人没有几个,他们是用幻术拖住你的?”虽说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他甚至连幻术内的内容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左右是在心口上捅刀子,对方一定会朝子画最软那处扎下去,小丫头没转世的话就是她的死,转了世后就是她受活罪。也是子画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的太明显,不然不至于一碰上事情他就被拿捏的死死的。
“嗯,堪破幻境多少废了些功夫,否则不会把小骨独自放在这边对敌,总归是我有软肋被人抓在手里,连累了小骨。”白子画没再多说什么,只斜眼狠狠睨了一笙箫默。
此时此刻,笙萧默懊恼的甚至想以头抢地,他脑子到底是进了多少水,居然那种话去堵师兄,要知道他虽然洒脱淡然甚至有时候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确是绝对没有趁人之危甚至语出伤人的习惯!
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和师兄对视。低头看地,表示自己已经知错了,笙萧默心知一个月以内自己还是不要往二师兄身旁凑了。
唉!
东华无奈的叹了口气,总以为心如磐石,却终归人非草木,他又何尝不是个有把柄攥在旁人手里的,只是事情过去得太久远,久远到几乎无人记得而已。
可是……子画那一对儿闹得委实太过了些,约莫是轻易不会被人忘却了。
“这件事儿,你有何打算。”这次迎敌过程中涉事的的长老弟子不在少数,如果无法给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让人信服的说法,对大家都不利。
“有功当奖,有过当罚,不过毕竟是关长留基业,我打算该奖的重奖,该罚的也重罚,时机已经差不多了,有些人的位置也该动动了。”软禁摩严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清理他留下的那些心腹阁老,毕竟当时自己的根基尚浅,堪用的能信得过的人手也不多,便姑且留他们继续主事。
他原本就打算自己人手挑选好且时机成熟就把他们换掉,谁成想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果真是胆大包天,居然结党营私,甚至嚣张到太子的调遣都敢不听,真是不能再留,看来他也是时候该动手了!
“挑人选的时候可以多关注下年轻的后生晚辈,你知道的,老资格的也就那几个了。”白子画的想法和东华稍有些出入东华想着先挑几个能用的听话长老用着,等小骨继任的时候再来一个大换血,白子画却觉得可以直接换上年轻的后辈,如今可以多多培养他们与小骨之间的默契和联系,等小骨继位他们也发展的差不多了,更有助于进行权力的和平过渡。
“嗯,我省得你的想法,会看着办的。”执政理念上的事儿他是不想再和子画多废话了,怎么说都与个人的性格有关,不可能强求哪个做出改变的。
“这几个人,你想怎么处置?”手指那几个被捆成粽子的敌军副将,白子画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狠狠询问。虽然明知他们不是主谋但帮凶同样可恶,而且他敢肯定他们一定知道所以什么内幕,他颇有些险些失去小骨的后怕情感。
“先让寒锐带回去看着审审吧,实在问不出什么就转交给孟玄朗,那边的刑讯逼供做的顺手些。”因为周寒锐在这次迎敌中体现出的先进表现,东华满意的表示这个人还是很堪用的,这才宽厚的表示同意再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嗯。”虽说已经心知玄郎恢复记忆后对小骨那股子星星之火又死灰复燃,从小骨到自己甚至是长留都不想再和孟玄朗或是蜀国有什么多的牵扯,但还是勉为其难的拧巴的接受了东华的提议,毕竟术业有专攻,把他们扔给玄郎审,这选择着实不算太坏。
真不是东华故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家被威风,而是刑讯逼供这件事,真不太适合长留来做,长留山的刑罚固然也很厉害,名声威势很足,效果很好,很立竿见影。可多半还是用来收拾那些明明白白交待清楚了明确定罪量刑的比较实用一点,拿来搞刑讯逼供,效果简直鸡肋的不能再鸡肋。
固然都是同样的叫人零碎受罪,刑讯逼供的重点和终极目标确是在逼供,而非刑讯,不是简简单单的折腾人就完了,是要问出话来的!讯都还没讯几轮,人先被折腾个魂飞魄散死了,那还能问出个棒槌?!
要知道仙人固然再厉害,只要没有专业的手段,就无法保证你所询问的魂魄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一来无法证实除了相信没别的路可走,二来即使明知对方说谎你也无计可施,对付活人的招数拿来收拾魂魄基本是无用的。
既要保证被审问的对象不能被折腾死,又要拿出手段迫得他们说实话,实在是个异常艰巨的任务,长留的执事弟子长老们,只能投鼠忌器束手束脚举步维艰。其他门派倒是有些温和手段既能零碎折磨人也不致死,可问题在于在从这些人嘴里问出话之前,谁都搞不清这帮子贼人背后的老大到底是谁,贸然交给其他门派帮忙审问,欠个人情是轻的,如果点儿背到刚好交给了他们真正的老大,那长留只能吃个闷亏,拿不到关键的证据,连发难都不能光明正大,着实憋屈!
所以干脆把他们交给人界审去,他有理由相信,人界没有高技术含量的的手段辅助,刑讯逼供这一项一定发展的很成熟,虽然难免的会产生些冤假错案。
果不如东华所料,周寒锐又要考虑到一定要问出话来,又害怕一个不小心把人弄死前功尽弃,投鼠忌器之下进展果然很慢,一连问了半年多都没什么实质的进展,对于这几乎比蜗牛还慢的速度东华早就不耐烦甚至是不满。
然而心知限制因素是客观存在,绝非审问之人不用心或是能力不足无法完成任务,并不是周寒锐的错,决不能把这责任栽到他头上。于是只能在周寒锐一连连报了几次毫无进展后,钦点了几个修为着实不是很低的钦安殿执事弟子作为代表团,把几个俘虏送到孟玄朗手上。
嗯,花千骨不在这个代表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