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突然轻笑出声。她取下凤冠走到厅中,嫁衣逶迤过满地红绸:"金宗主说笑了。厌离既嫁入金家,自当晨昏定省。只是江氏祖训,宗主印需镇守莲花坞。"她转身看向金子轩,眼中水光潋滟却字字铿锵,"子轩若是想我,随时可以回云梦小住。"
满堂宾客的抽气声中,金子轩突然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父亲,我与阿离商量好了。每月初七到十七,我会去莲花坞协助江澄处理宗务。"
金光善手中的玉扳指裂开一道细缝。我垂眸掩去笑意,余光瞥见金子涵正将一枚金铃塞给角落里的金光瑶。蓝曦臣的佩剑朔月突然发出清越剑鸣,惊得那金铃铛啷落地。
宴席散时,魏无羡蹲在屋檐上吹《凤求凰》。江澄黑着脸往他怀里塞了个食盒,说是师姐留的醒酒汤。我裹着蓝曦臣递来的白狐裘,看他用剑气在雪地上画出莲花纹样。
"泽芜君觉得,并蒂莲能开过这个冬天吗?"
"云深不知处的寒潭里,并蒂莲开了三百年。"他解下抹额系在我腕间,"只要根系相连,总能等到破冰之日。"
月色漫过新砌的黛瓦时,我正蜷在飞檐的脊兽旁数星星。江澄的叱骂声从藏书阁传来,他在训斥弟子弄混了宗主令的印泥——自莲花坞重建后,那枚刻着九瓣莲的青铜令牌就再没离过他的身。
瓦片突然轻响,魏无羡抱着两坛天子笑翻上屋顶。他手腕缠着新换的绷带,是白日里替江澄挡下坍塌房梁时受的伤。
"金大小姐赏脸喝一杯?"他抛来酒坛时故意晃出半缕酒香,"蓝老头要是知道泽芜君的抹额系在你腕上,怕是要气得再闭关三年。"
我摩挲着腕间云纹抹额,想起白日蓝曦臣替我挡下金光善威压时,霜色广袖拂过手背的温度。那样清冷的人,指尖却暖得像三春的荷风。
"你说......"酒液滑过喉咙时烫得眼眶发热,"若有人待你好,是不是终归要还的?"
魏无羡的笑凝在嘴角。他仰头灌下半坛酒,喉结滚动的声音混在夜风里:"小时候流浪,总觉得旁人给个馒头都是算计。后来到了莲花坞才发现......"他忽然将酒坛重重一磕,"有些人待你好,就只是单纯想对你好。"
远处传来玉箫声。蓝曦臣独坐在莲池畔的青石上,月光将他投在水面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吹的是姑苏小调,箫声缠着荷香漫过屋檐,惊起我袖中沉睡的灵蝶。
"不去见见?"魏无羡指尖聚起一点鬼火,照亮我腕间随箫声明灭的抹额银纹,"昨夜你高热不退时,他可是用蓝氏秘术为你渡了半夜灵力。"
我猛地呛了口酒。记忆里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可金夫人接我回金麟台那日却说:"你这双眼睛太像你娘,看着晦气。"从此我便学会用冷笑掩住所有期待。
"蓝宗主仁善,对谁都......"
"子念。"魏无羡突然正色,"当年我被扔进乱葬岗,所有人都说我必成邪魔。只有师姐每日站在山门前等,她说'阿羡怕黑,得给他留盏灯'。"他指尖鬼火化作莲灯浮在半空,"你看,真正在乎你的人,从不怕被你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