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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来都有留过

“是这儿了吧。”查理抬眸看眼前的由水泥、砖块或钢筋混凝土组成的焦黑、单调的整齐排列的被废弃的房屋,眼中尽是震撼。——尽管他一年前来过这儿,而且见到的是同样的景象。

这里是乌贝米德的一个小村落。——一个麻风病患者集中居住的村落。当年人们把这种疾病视作瘟疫,将医院收治的麻风病患者集中安置在这里。——更确切地说,是丢弃。大概两年之后,一场火带走了这个地方所有的活物,这个地方就被废弃了,没有人愿意追查这件事,更没有人会愿意碰这些被烧焦的怪物。这个地方就因此被弃置了。

查理来这儿可不容易,他多方打听在黑市买下了这破地方的地图——说实在的,一般人没有地图还真不能在这儿进出自如。但熟悉这地方的人中没一个愿意同他一起来这儿,这些人口径十分一致:进了那个地方,我们都会成为住在那个地方的人!

查理倒不怕,都过去了一两年了,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染上病呢?只不过,这儿的房屋是清一色的中部大门两侧窗户的平房,那些黑洞洞的没有玻璃或者纸张覆盖的窗子如同一只只恐怖的没有眼珠的眼眶,死死地“盯”着行进的查理,让他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了。

查理在一棵槐树下站定。面前的这棵树的形貌很让查理感到诧异——比起身周被烤焦的立起来的不能辨出品种的“木棍”,它树枝上还存在着叶子,这片绿色上还有些许露珠滚落,滴在查理很久未打理的油腻的头发上。——这棵树显然比其他的不能称得上树的呆滞的木炭状的东西要有生机得多!

他看向树下,那是一朵怒放着的玫瑰花——因为正值隆冬,这树和花朵在周围凋敝的景色的衬托下都显得格外突兀,仿佛它们身上的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查理蹲下身子,粗暴地拔掉那朵玫瑰花,装在早就准备好的手掌大的袋子里,又从那袋子里面掏出一把小小的铲子,自顾自地挖起来,还不时向四周看看——被盯着的感觉仍未消失。

花被摘取后,查理并没有向下挖很深,甚至未及玫瑰根部,就触碰到了硬物。他向着对应方向挖去,将那硬物取了出来——那是一本小巧的书。

他吹去去上面的尘土,举起来仔细地看,眼底闪烁着喜悦的光,似乎在欣赏一件精妙绝伦的工艺品。从外面看,书页虽完好,但或许因为在黑色泥土里遭受侵蚀而变得泛黄,单词Oedipus几近占据了封面的全部空间。查理翻了几页,内容并不是自己读过多次的《俄狄浦斯王》,似乎是一本内容集中于描写男女之间的情爱的平淡且乏味的普通诗集,毫无疑问是词藻堆砌的产物。

找到了!

他来不及接着翻阅,而是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揣进兜里,丢下刚刚挖下的只能放四只拳头的小坑快步离开了这个自始至终泛着比墓地还要阴森可怖的气息的地方。——虽说神色有些慌张,但查理的瘦削的脸上更多的是无法遏制的欣喜。

安德烈·帕森斯近些日子里都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右眼戴着眼罩的自己正站在一条并不算宽的河岸边,那河的水流并不算急,但河中流着的缓慢冒出气泡的猩红色粘稠液体总给安德烈不详的感觉。他能看到自己面部的表情是镇定的——倒不如说是僵硬,如同一段呆木头。画面转到了河岸对面,站着的从衣着散发着明显高贵气息的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与安德烈有不少相似之处——那是安德烈的父亲。他的面部表情分明与安德烈如出一辙。

液体流淌得急了,安德烈握着水果刀冲了过去。

短暂的黑暗画面结束后,他只能看到岸边的白骨。拿着水果刀的安德烈,正背对着这堆骇人的白骨,饶有兴致地欣赏面前冲天的火光。——伴随着的是刺耳的令人生厌的喊叫。

梦到此结束。——安德烈总是在梦做到这儿的时候苏醒。有着不祥征兆的梦魇总是缠绕在他的心头,令他没了魂儿,做什么事情时都在想着它。

安德烈从床上坐起,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今天要干正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困扰自己而掉链子。

所谓正事,对于安德烈这个无业游民来说,就是去见他一直在追求的叫特莉丝·道尔的年轻女孩儿。——他从来没有向他人吹嘘过自己。但从他左手中指上的银质戒指和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安德烈属实是身世不凡。而且,没有正经工作的无依无靠的他似乎从来没有缺钱的时候。

认识他的人们私底下猜测他是格罗尼城帕森斯公爵的孩子,因为有谣传帕森斯公爵的长子曾离家出走,但这种想法最终被予以否定了。——仅仅凭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行为端正的大名鼎鼎的帕森斯公爵有过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爱好写诗的风流儿子。

吃完饭的安德烈在盥洗室内盯着每天被他擦拭的镜子细细地打理着自己,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给心上人留下哪怕一丝不好的印象。安德烈显然完全不着急,离约定见面时间还早,自己可以慢慢来。

他直到自己十分满意才肯出门,令他心情舒畅的来自食物的饱腹感冲淡了自己内心对梦境的恐惧,他现在确信任何一个女孩见到自己的容貌都会完全迷上自己的。

路上,这多情的男人思考着自己与那个女孩儿见面时打招呼的方式会不会是那些只属于恋人之间的亲昵的动作——自以为是的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他只跟那貌美的令人沉醉的女子见过一两面,甚至都说不上是朋友关系。

是不是朋友都无所谓,今天过后,她一定会对我死心塌地,和我成为永远的恋人。他似乎快把内心的想法当做现实,甚至想在路上像个活泼而快乐的孩童一样蹦蹦跳跳。

清澈的天空被缓慢地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纱布,这粗制滥造的纱布上不均匀的红色在天际最为鲜艳,使天空中央的散漫的云变成了粉色。

安德烈等那女孩将近十二个小时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等待过程中他就看过无数遍的手捧花——无精打采地微微地将“头部”下垂,一如他此时的失落。安德烈开始思考了。脑子里尽是自己与他那梦中情人为数不多的邂逅的美妙场景,他脸上泛起朵朵红云。他正思考着这几次相遇自己是否有任何举止不当败坏她对自己的印象的地方。

——完全没有!他很快得出结论。

在月色中,他踏着相同的路线,途中仍沉浸在那美妙无比的记忆中。

他忽地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想了想,偏离了那条通向家的路。——但显然这一条显然与回家无关的路对这位帕森斯先生来说亦是熟悉无比。

刚刚浮现的红云散了,但安德烈的心正急促地跳着。

今天等不到她,但毕竟来了,离那个地方也近,不如去那儿发泄一通!他想着。心脏跳动更加激烈,步伐也随之加快了。距离越来越近,生物的本能促使他内心的欲望越发胀大。

一个瘦且高的男子从那安德烈向往之地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洞缓缓走了出来,脸上的满足几乎快要溢出来。——他正好与安德烈碰了个照面。安德烈斜睨了他一眼,正欲让他快点走开,突然被那男人做工考究的丝绸外套左臂上精致的徽章所吸引。——安德烈呆住了,恐惧在他眼底掀起波澜。

该死!

身旁突然出现几个穿着警卫服饰的人,将安德烈击昏。

“哦,上帝!这可真是意外收获!”这饱含惊讶的话语是他昏迷前最后进入耳朵的一句话。

洛塔·道尔是哈珀的母亲。她本拥有一个幸福而美满的家庭。

她本应该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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