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娇相见是在一个除夕宴会上。
除夕宴是如何开始的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那日早早的我与母妃便晨起洗漱更衣,来到殿上时我已然困极。
首位坐着的当然是父皇。那时薄皇后尚未被废,我也仅仅拿了个胶东王的名号。
母亲抱着年幼的我款款坐在下首,身旁落座的,是当时极受宠的馆陶长公主。
除夕宴自然是极热闹的,我却仗着年少光明正大地打盹。母妃想来也是困倦的,却因着年长位重,不得不硬着头皮同众人谈天说笑。
我蜷缩在母妃怀里,听着四周人潮声与掌声。
眸子半开半合,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快速闪过又谢幕。
想来这宴会是精彩至极,犯困的我却只觉得吵闹。
耳旁突然响起清晰的话语声,我猛然清醒过来。一睁眼便发觉馆陶长公主抬袖掩唇正望着我浅笑。
旁边站着一位与我一般大的女孩。也同长公主一般瞧将着我,红唇秀眉,脸庞微微泛红像熟透了的苹果。
许是这除夕宴灯火过于阑珊,又或许今夜星光煞是灿烂,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萤火虫提着灯跃进了她的眼底。
眸中星河万千,就这样望过来,便猝不及防的印满了我的影子。
我像一个惊扰了神明的信徒,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惊慌失措。
她大概看出了我的惊慌。歪头冲我笑了笑,在长公主身边站得笔直。身上多的,是不同于我眼中这个世界的气质。
我有些愧赧地从母妃怀中钻出来,也不入座,只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她仿佛也并不十分爱看这场盛大的宴会。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歪头同我说话:
“年年都是这些,失了新意。没意思得紧。”
我正愁找不到话题,见她同我说话便急忙符合着点头。
“要不我们溜出去玩吧。我瞧着外头梅花开的煞是好看。”她又凑的进了些,只用我们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着。
我抬头张望,见母妃同长公主聊的正起兴。父皇在上头同大哥说着话。薄皇后向来不爱看热闹,此时正兴致恹恹的喝着果酒。
此时不待更耐何时。我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她就拽着我,随意同身边的贴身乳母找了个理由,便偷偷从偏殿溜出去了。
由是悄悄溜出来寻乐子的。我们也不敢走的太远,恰巧偏殿门口便摆了一列梅花。我们便停了下来。
小女子都爱美,她摘了一束低矮的梅花别在发髻里。
梅花具体叫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朵朵红艳,配着她脸上的红晕,仿佛天神降世。
“你喜欢梅花吗?”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也不算得特别喜爱吧。冬日梅花开的确实叫绝,可比起这冬日,我更喜欢来年的春天。”她笑着说。
“因为春天可以放风筝呀。”我还未提问,她仿佛已经猜出来我的心思而回答于我。
“我喜欢风筝。因为这样母亲和哥哥们便会一直陪着我。”
风筝?我有些恍惚起来。风筝没见过自然是假的。不过我瞧见风筝的时候,大多都在学堂念书念得头昏脑涨猛然望向窗外想要清醒清醒时。
不敢待得太久。停留了一会儿便匆匆回去。进入大殿时,母妃恰好抬头看见我,便停下与长公主的谈话笑着抬手招我过去。
我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这次偷跑出去定要挨骂了。
母妃脸色尚算和蔼,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叱责,只是掩唇笑着指向已经回到长公主身边的女孩问我:
“阿彘,把阿娇许给你做妻可好?”
噢,原来她叫阿娇啊。
我像是一瞬间欢喜起来。心中的所有情感仿佛都化作浓烈的欢喜喷涌而出。
馆陶公主和善地笑看着我。阿娇站在她身后,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并不惊讶。
“我喜欢风筝,因为母亲和哥哥们会陪着我。”我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话。
从今往后,不论有没有风筝,都由我来陪着你罢。
“若能得阿娇,定以金屋藏之。”我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