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留在此地,谢怜、花城、裴茗,谢亦安出发,雨师有坐骑,提出送他们一程,送到铜炉脚下,谢怜欣然谢过。那黑牛摇身一变,化身为原先的两三倍大,可容六人乘坐。它前蹄先落地,伏了下来,雨师上去,坐在最前。裴茗隔了远远一段距离坐在其后。而后的是谢怜和花城,而谢亦安坐在最后护法。
这黑牛是雨师国皇家道场雨龙观一扇侧门的门环所化。
原来,雨龙观有个小习俗,看到了门环金兽,上去摸一摸,增聚人气。信徒们纷至沓来,摸的大多是龙、虎、鹤等仙兽,牛一般没什么人摸,十分冷清寂寞。于是,雨师篁在雨龙观清修时,每次跳水路过那扇门,都会摸一摸那头牛的头。那门环沾了她的人气,雨师飞升后,牛就跟着一起飞了。至于其他人,一个都没点将。
谢亦安觉得这牛是真的很棒,可骑乘可攻击可种地。
比那些人好的太多了。
雨师篁没点将,她也没有,她孑然一身,以一己之力让众为男神官佩服,信服。
裴茗道:“鬼王阁下果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太子殿下问问花城主的身世?”
谢怜立即把话题转了,道:“裴将军!”
裴茗:“什么?”
谢怜:“前方颠簸,小心!”
裴茗:“哪有?”
话音刚落,几人座下黑牛声若洪钟地哞哞叫了一长声,裴茗便被甩了下来。他愕然道:“岂有此理?”
这还不算完,谢亦安使了降邪卷住裴茗拖着走,看的谢怜是笑意盎然。
偏偏这牛还故意使坏一样,比刚才加速了许多,裴茗都要飞上天了。
一路就这么拖着裴茗,到了铜炉山。
铜炉原本是位于王都中心的一座郁郁青山,风景优美,和太苍山差不多,脚下便是巍巍王都。最繁荣的王城。
这座王城原本已经被深埋地下,大抵是经历过几次地动,又被震了出来,回到地面上。
王城的乌庸神殿,在山上。果然,一片深红的半山腰上,露出了一角飞檐,更多的部分,藏在绰绰的红影里。谢怜道:“那山为什么是红色的……”
一句未完,突然,那牛一声大吼,猛一甩头,几人已经往前走了,回头一惊。而那牛已经在地上打起了滚,雨师牢牢牵住它的绳子没松手,道:“怎么了?”
谢亦安眼神微凝。
那牛发出了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怜隔得较远,没看清具体,而雨师听见这声音后,拔|出雨龙,向这黑牛一剑斩下!
剑光划过,一样黑乎乎的东西被挑飞了出去,啪得摔在街边墙壁上,溅开一团猩红的硕大血花。那是一只食尸鼠!
方才大喊的,不是那黑牛,而是趁众人不注意蹿上黑牛、狠狠咬了它一口的这只食尸鼠。它虽然将死,却还在尖叫:“太子殿下——殿下殿下殿下!救我救我救我!”
谢亦安冷哼一声,不等花城行动,她已将鞭子狠狠抽向那食尸鼠,倒刺扎的食尸鼠血肉模糊。
花城道:“雨师阁下,建议你检查一下你的坐骑。”
雨师翻了翻黑牛的毛,道:“小伤。”
然而,四面八方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声聚集起来。
“咳、咳咳,带我走,带我走!”
“早点逃了就好了……”
“不要信他的鬼话就好了,我死得冤枉啊!”
谢亦安眼神扫过周围,强大灵气散发出去,震的那些食尸鼠掉落在地,被降邪抽的血肉模糊。
花城神色凝重,道:“你又听懂它们在说什么了吗?”
谢怜点了点头。花城伸手捂住了他的双耳,道:“不要听。它们不是对你说的。”
谢怜道:“我知道。”
成千上万只食尸鼠犹如黑色的潮水一般,向着中心一牛四人蔓延过来。这里是王都,人口比前一座地下城更密集,死者也就更多,老鼠们的存粮也就越丰盛,于是,它们数量和个头也就越可观。眼看着即将被重重叠叠包围起来。
原来,刚才谢亦安震下来的不过冰山一角!
海量食尸鼠都尖叫着朝一旁奔腾而去,而它们,居然是追着雨师去的!
不知何时,雨师已经重新跨上了黑牛,往反方向奔去。那牛已经奔出了数丈,没有太快,快到食尸鼠们跟不上,也没有太慢,慢到被食尸鼠包围啃成骨架,而是保持在一个刚好能引着它们、被它们追在后面的速度,远远地道:“诸位先走吧,我引开它们即可。”
雨师一边骑牛而行,一边沿路洒下雪白的米。老鼠毕竟爱吃大米,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这般雪白肥美的大米了,蜂拥而上。
裴茗只道:“诸位先走,恐怕雨师大人应付不来。”
转身便追着雨师去了。
谢亦安微微叹息,还改不过来吗。
这第四座乌庸神殿,建在铜炉的半山腰一块稍稍突出岩石上,是四座神殿里最大的一座,也是相对而言保存最完好的一座。殿中还有许多石化人,姿态各异。二人直奔大殿,进去一看,墙壁上果然有壁画。然而,花城看了一眼,便道:“看来有人赶在我们前面了。”
大殿内,只有一幅壁画,另外的两面墙壁,墙体完好,但墙壁面上已经被砸了个稀烂。
谢亦安握紧拳头,心内只道是,白、无、相!
抬眸,那壁画竟是人面疫,谢怜被花城抱在怀里安抚。
谢亦安大步走过去,冲着谢怜喊:“谢怜!你给我看清楚!这是乌庸国!不是仙乐国!仙乐国早就亡了啊!”她面容痛苦,深吸一口气道,“你给我清醒些!乌庸太子只是和你一样出生在荧惑守心之日!乌庸只是和仙乐一样经历过人面疫!你就是你!你是仙乐太子谢怜!是花冠武神谢怜!是破烂仙人谢怜!是我的太子哥哥谢怜!”
谢亦安的声音似乎使谢怜清醒过来了,他疲惫的埋在花城怀里。
谢亦安微微叹口气,温声道:“哥哥,醒醒。这前因后果根本连不起来。”
方才,谢怜主要是因为人面疫的画面冲击力过大,阴影太重,才一时被震住了,眼下反应过来也很快,立即就开始思考了:“是的……中间一定遗漏了。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把另外两幅壁画给毁了。”
花城道:“既然这个人把另外两幅壁画给毁了,那他为何不把这一幅也毁了?为什么要单独留下这一幅?为何独独是人面疫这一幅?”
谢亦安似是想到了什么,待在旁边画圈儿玩儿。
谢怜道:“两种可能。第一,他觉得,留下这一幅,无关紧要,可留可不留。另外两幅比较怕被我看到。”
花城道:“第二种呢?”
谢怜缓缓地道:“其实,这个人把三幅都毁掉了。单独留下来的这一幅,其实是后来才画上去的,假的。”
花城道:“嗯。其实,也许一路上所有壁画都是谎话也说不定。我们已经很接近谜底了,在那之前,别自己乱猜,好吗?”
谢亦安在默默听着,她耳力极高,又自小聪慧,若刻意听,再小的声音也能听到。
谢怜想出来,但花城却不让他脱离,而是把他搂得更紧了,微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
他低下头,道:“其实还有还有第三种可能。”
谢怜的下半张脸埋在他肩膀上,花城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压得极低极低,除了他,没人能再听清。
他微微屏息,听到花城沉声道:“第三种可能是,这个人,他不是不想毁掉所有壁画,但是,他没来得及。他刚毁掉另外两幅,我们就来了。而现在,他就藏在这座大殿里。
藏在大殿里?电光石火一念过,谢怜立马反手搂住了花城。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搂的。而是,如果真有人藏在这里,却没被他们发觉,那定然是个厉害角色。若是给他觉察他们已经发现端倪了,或许会落于被动。而如果只有花城搂着他,靠得这么近,很容易惹人生疑。俩人都搂一搂,看上去比较正常。谢怜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一边低声道:“你觉得在哪里?”
谢亦安面色无常,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内却紧张极了。
二人同时低声道:“壳子。”
壳子藏不了人,但能藏鬼,现如今一位绝世鬼王,一位天官武神,能打得过吗。
确定这一点后,谢怜感觉到什么,一抬眼,望到了花城背后两丈处的那个石化人,双瞳骤缩。
那似乎是个地位颇高、颇为镇定的年轻男子。因为石化人记录的是乌庸人的死状,因此,大多数的姿势都是抱头长号、或是缩成一团,这却是极少数站着的人像。然而,使谢怜注意到他的,不是他的身姿,而是他的脸。
虽然面目模糊,但依然可以看清,这个石化人的脸,左边是半张弯弯的笑面,右边,却是半张哭脸!
不止谢怜,还有谢亦安也看到了。
谢亦安一拳头砸过去
但当花城把那几篇碎片拼起来时,拼成了一张完整的脸,两人一看,皆是沉默。
方才,谢怜看见的分明是一张半哭半笑的鬼面,而现在花城拼出来的这颗头颅,却是一张模糊脸孔,和其他石化人并无二致。
谢亦安握紧降邪,快到时间了。
这铜炉的山体似乎有着诡异的吸引力,人没法子在这里飞起来,因此,只能步行攀登。一路越攀越高,越来越陡,也越来越寒冷。先是踏到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越往上走就越厚,能吞下半个靴子。两个时辰后,积雪终于没过了膝盖,攀爬越发困难。
谢亦安不怕,她一鞭子挥过去就能开路。
同时他们一行人也轻而易举的注意到了下面黑黝黝的山洞。
倒是免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