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中的白事并未令天公动容,这一日矻圩城依旧是烈阳高照。沧海桑田的据点已经摆上了几大缸水,供以散热。
比天气令人始料不及的是突然造访的玄玖。
“可是羌河那边出了什么事?”蓁莽问道。
玄玖摇了摇头,说道:“小六去了一趟羌河,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节螭去羌河!
难道傅隐已经插手无名计划了!
蓁莽心中的郁结之气加重,手边的沉烁却蠢蠢欲动。
“蓁莽!”
玄玖高呼一声,蓁莽才回过神,压下沉烁的戾气,释然道:“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这其中每个人所处的位置可是和最初定下的相差甚远。
“日头这么足,为什么不去屋内。”
蓁莽坐在院子里,身旁除了用大缸盛着的凉水,再无任何遮挡和避暑之物。
“屋子里太闷,总待在里头,人都要发霉了。”
心境不静便无法全神贯注的看待一件事,视线中有了杂质,做决定时也就会有偏差。
“小楠年纪还小,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虽然节螭跟羌令宣说了很多但在玄玖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玄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蓁莽听出玄玖的话中话,提醒道:“以貌取人和以龄取人都是要吃大亏、摔跟头的,你不知道吗?”
玄玖原本是来安慰人的,结果现在反倒被想安慰的人给训了一顿。
“我在跟你说小楠,你别把话给我岔开。”
玄玖越想越不对劲,蓁莽何时变得这般遮遮掩掩了。她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大大咧咧的很。
“我自己经受过的,自然不会让她再体验一番,只不过······”
傅隐小小年纪便经历国破家亡的波折,再加上手中权势过大,自然会有轻慢之心,身边的人再谄媚一番,对蓁莽自然就有了敌意。
“等忙完这阵,我自会找时间跟她说清楚。”
只要昶诺顺利上位,接回姚肆和昶威,雍国的这件事才算是真的尘埃落定。
“人的位置一旦变了,心境也就变了,昶诺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沧海桑田接回姚肆和昶威。”玄玖担忧道。
蓁莽冷笑道:“可若是他们自己急着回来呢?”
玄玖并不知道姚肆和青龙殿的关系,昶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青龙殿那边的事情现在都在小楠手上,姚肆说的上话吗?”
姚肆虽然是青龙殿弟子,但青龙殿在邬少湫任殿主期间,一应事务都是由云彻和严悸控制,邬少湫无心,姚肆又能做什么呢?
“八百里加急!”
“快开城门!”
朝会刚刚结束,侯冈木南刚站起来就见一身狼狈的传令兵扑了进来。
“怎么回事?”
侯冈木南觉着事态不妙,便又坐了回去。
“捡要紧的说。”
传令兵掏出血迹斑斑的绢帛,颤颤巍巍道:“杏军借道冀国,已攻破卫城、庄城。”
朝阳居然容忍杏王对三域出兵,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让怀续将军带一万人前去支援,周围关隘边城全部加强戒备,实行宵禁,来往人员,逐一排查,谨防他国细作。”
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杏国做足了准备,大战就在眼前。
“怀连、节烨、节狰、驱驰到永乾殿来。”
“退朝!”
永乾殿内气氛微妙,四人并排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盼着有人先站出来。
最后集众人之意,三人一起将节烨推了出去。
侯冈木南闻声抬目道:“老二,你想说什么?”
玉节烨回头恶狠狠的瞪了那三个幸灾乐祸的,硬着头皮说道:“杏国近来天灾频频,国力大减,此时出兵,定然是受了挑唆,想从三域捞点好处。”
玉节烨说的时候悄咪咪的瞄了一眼侯冈木南的神情,见其未曾不悦,才继续说道:“我军训练有素,杏国的将领只是一个愣头青,真打起仗来恐怕连如何排兵布阵都不知道。”
怀连站出来,说道:“安远虽然年纪小但安家也是武将世家,不能轻视。”
玉节烨是真的想打死怀连,刚刚推他出来的始作俑者是怀连,现在跟他唱反调的还是怀连。
“你们说,杏王为何不用九梁君?”
所有人都在想着应对杏军,可没有人想过杏国放着九梁君这位身经百战的将才不用,为何用一个牙都没长齐的愣头青。
“王上的意思是杏国内政不稳?”驱驰适时的站出来,点明了关键。
“九梁君在杏国朝廷颇有人望,杏国的军政大权也一直都在其手中,如今杏王敢不用梁杏,难道是已经将九梁君手中的军权收回了?”节狰问道。
如果梁杏当真失了兵权,那么此战对三域来说,或许还是个天赐的机会。
“下令!”
四人退后一步并排跪下。
“玉氏和驱氏出三万兵,分五路,在秋塞、宣同、郑阳、衡阳以及千障五座关隘防守,走慢些,不用太着急。”
四人面面相觑,皆不知何意。
“那补给路线······”节狰问道。
侯冈木南站在军用舆图前,说道:“补给定三条路线,分别沿晋同、黎春、析文三地,向前方输送物资,天气好的时候多送多走,气候一旦恶化就立刻停下补给,有任何情况随时禀报。”
“后方军需补给的一应事宜由节狰负责。”
“臣领命。”
“王上,卫城和庄城的将领已经殉职,是不是也要安排人补上去?”怀连补充道。
侯冈木南看着舆图上卫城和庄城的位置,说道:“卫城的防务将领就由······驱驰担任。”
驱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侯冈木南叫自己,扑腾一声就跪下了。
“驱驰,你怎么了?”侯冈木南问道。
驱驰支支吾吾道:“王上,微臣不通治理城务之道,实在不敢担此大任。”
侯冈木南面露不悦,“孤知道近日驱氏内部有矛盾,但你不只是驱氏一族之长,更是三域的太师,现在战局未定,孤只是让你暂管你都不愿,将来遇到更大的事情,你是不是就要辞官了!”
驱驰最近心不在焉,是因为发现驱氏内部有人借着职权行贪墨之事,如今三域国库空虚,却还有人贪墨,若是被君主知晓,驱氏全族都要覆灭。
“臣,定不负王上信任?”
侯冈木南沉着脸,继续说道:“至于庄城,就由······”
“那我呢?”
侯冈木南一直没说对自己的安排,玉节烨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负责沟通各方,必要时可以上前线。”
玉节烨就知道侯冈木南没安好心。
说好听点叫沟通,说实在点就是搞情报做暗线。
“为什么总是我干这种活啊!”玉节烨愤愤不平道。
“因为你擅长啊!”
玉节烨在朝并没有明确的官职,只不过朝中很多事情他也从不管但一旦有了重大的事情,或者不方便派遣官员的要务,侯冈木南都会选择让玉节烨去做,就像杀回三域的那年,玉节烨假装投诚,使侯冈莫卓放松警惕,直接影响了整场战局。
“分兵五路,那将领怎么分配。”怀连问出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现在三域的将才本身就不多,有实力和经验的都在边关,朝中哪里还能找出五个实力和心境相当的人选,在将才方面,三域并没有比杏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节螭还不在。
“五座关隘的主将都在,带兵前去增援的,只要副将级别就够了。”玉节狰说道。
“节烨去罢。”
“我一个人!?”
一个人同时去五个地方!
三人看看侯冈木南再看看玉节烨,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惊异。
“你有这个实力。”
玉节烨当然听得出侯冈木南的意思。
“你们三个先回去准备,有什么事两个时辰后再说。”
三人走后,玉节烨拍案道:“你至于吗!”
节烨不明白,不过是一场最寻常的战争,为什么要用秋风扫落叶。
“这场战争是孤上位后的第一战,不但要赢,而且还要起到威慑的作用。”
让其他和杏国有同样想法的国家都看清楚形势。
“这场战端的背后肯定有沧海桑田的作为,你将增援部队送达后,立刻去查,一定要彻查!”
沧海桑田现在能够插手一国军政,其实力和野心已经超出了想象。
“沧海桑田和杏国都有人见过秋风扫落叶,如果暴露······”
节烨的顾虑确实存在,但现在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那就把那些人都杀了······”
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有的时候比深思熟虑的办法更加有效,只不过因为太过寻常,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你会这么做。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玉节烨,他感觉侯冈木南比之七年前已经变了很多,整个人身上的戾气加重了不少,玉节烨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知名的不安感。
“战场上的生死向来无常,即便死得多,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谁让他们偏偏要在雷区上蹦跶。
如此热情,侯冈木南也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