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乾殿外已经点起了灯火,昭示着黑夜的来临,宫娥和内监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轮班换岗。
侯冈木南是真的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你要是继续这么想着,寡人就给你赐婚。”
先王在世时确实有过这方面的传言,但那个时候怀连和倾寒公主都年纪尚幼,听的人都当做开玩笑,所以有谁想过当真呢?
侯冈怀连倔强的想在侯冈木南的眼中找到一丝动容,但是没有。
侯冈木南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冷漠,“倾寒公主已经不在了,你还活着,得向前看,一直沉溺于过去对你和你身边关心你、在乎你的亲人朋友都不好。”
侯冈怀连根本听不进去,他只是在那儿瞪着。
侯冈木南长舒一口气,坐到案前,沾墨点笔,侯冈怀连抬头,但因为跪着,什么都看不清。
“驱汾!”
侯冈木南高喝一声,一身玄色冠服的小子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臣在。”
“传令,丞相怀连心思不静,无法堪当重任,着在自己府中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驱汾看了眼跪在一旁的怀连,叹着气、摇着头的拿着诏书走了出去。
侯冈怀连依旧在看着侯冈木南,“王上要罚臣,臣无话可说,可臣就想知道臣休息了,还有谁可以为王上分忧?”
侯冈木南冷笑道:“人哪,最忌讳的就是以为自己很重要,以为没了自己,很多事情就毁了,你现在就有这种想法。”
侯冈怀连与侯冈木南对视着,问道:“难道大王就没有这种想法吗?”
“难道半年前寡人不兴兵打回来,三域就会灭国吗?”
“未必。”
“难道如今寡人打回来了,三域就不会毁在寡人手中吗?”
“不一定?”
“说不定三域在侯冈莫卓手中可以浑浑噩噩的撑个几十年,甚至几代人。”
侯冈木南走到怀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做人一定要认清现实,看清自己的位置,人的精力本来就有限,想太多,会影响脑子,脑子坏了,做事情也就会出错,到那个时候再后悔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王上,行舒夫人来了。”宫娥禀报道。
侯冈木南拧了拧眉心,摆摆手让侯冈怀连退下。
侯冈怀连出去的时候和行舒夫人打了个照面。
“臣妾听闻王上忙了一日都未曾用膳,所以亲手做了一份紫薯粥。”
行舒夫人便说便打开食盒,用玉制小碗盛着的紫薯粥还冒着热气,侯冈木南紧皱的眉心也随着雾气舒展开了。
“方才见怀连那般,不想问些什么吗?”
侯冈木南用勺子搅着粘稠的紫薯粥,静静地看着坐在身边的行舒夫人。
行舒夫人眉角弯弯的笑着说道:“在朝为官难免会遇到不顺心的事,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遇到点挫折就哭着要安慰呢!”
行舒夫人在说这话时眉眼间是侯冈木南从未见过的温柔。
“最近怀续在外打仗,怀连这个时候心绪不稳对朝局影响很大,寡人决定让他在自己府中休息一段时间,就当调整心绪,你觉得怎么样?”侯冈木南问道。
行舒道:“朝廷上的事,王上做主,不必问臣妾的意见。”
“寡人是想让你写封信给怀续解释一下,免得他想多了。”
“臣妾明白。”
三域南王元年七月,
千障关和衡阳关大捷,侯冈木南封赏的诏令中夹杂着新的命令。
“王上想乘胜追击?”玉节沣问道。
怀续走入军帐,说道:“左营调三千人做先锋部队,黄昏时分动身,右营留下策应从都城来的补给,负责运输,剩下的明日天一亮就开拔。”
“你还真的打算继续追啊?”玉节沣跟在后面追问道。
怀续说道:“继续追,在战后的谈判上我国才能战局主导权,才能开价。”
要是现在就放杏军回去,那其余几国虽然会生出忌惮但还是会有心存侥幸,认为三域可欺的。
“那你觉得这战还要再打多久?”
现在三域的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再打下去,玉节沣担心将士们受不住。
侯冈怀续严肃道:“战争的事情哪里是能预料的,但这场战总归是要打到杏国投降。”
黄昏之后怀续给千障关和晋阳关的守将写了信,表明要一起形成包围圈从三条路绕道冀国。
晋阳关和衡阳关挨得近,先收到了信。
侯冈环瀛身在边关但也听到了都城的风声,出于谨慎他还是给朝廷上了封奏疏。
“将军为何不等王上的回信到了再挪动。”
奏疏写完,侯冈环瀛就下令三千将士开拔,由副将侯冈环熙带领,按照怀续的给定的路线前行。
“丞相只是被罚禁足在府,官位和职权都还在,更何况王上对外说的是休息。”
朝堂风云诡谲,一步错,满盘皆输,即使要试探也不能太过明显。
“现在分兵,确实是最快的办法,乘胜追击,不要给杏国留下喘气和反应的机会。”
一身赤金朝服的半徐,推门而入,浑身透出逼人的霸气。
玄幽不经通报直接闯入永乾殿,侯冈木南强撑笑颜道:“既然如此,那孤这就给环瀛回信。”
侯冈木南没有得到玄幽回来的消息,这说明宫内还是有玉玄幽的眼线。
“微臣不得传召就进来,王上不会生气罢?”
侯冈木南上位后玉玄幽就处处挑衅,十分不给面子。
“怎么会,先王在世时就叮嘱过寡人,处理朝政要多听听姨母的建议。”
玉玄幽是三域先主的外甥女,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和狼子野心,将自己的三个同胞阿姊全都逼了出去,一人撑起玉氏一族十几年,她因自身的刚毅果断和杀伐果决而受到三域先主的重用,又在侯冈木南杀回三域时起到了关键的决定性作用,因此在朝中还是颇有人望的。
侯冈怀续收到侯冈怀舒的信时,内心五味杂陈。
玉节沣见怀续心情不佳,安慰道:“末将听从都城运送军需过来的大人们说玄幽夫人回来了。”
玉节沣揣测,侯冈木南这么做是为了让玉玄幽放松警惕,不对战事插手但他就不知道怀续会怎么想了。
“玄幽夫人虽然和今上不和但也不至于拿国事开玩笑,可她现在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信送出去这么久,千障关那边还是没有回信,怀续派出去的探子来报,晋阳关那边虽然动了但还是给京中写了封密信。
侯冈怀续总觉得玉玄幽会插手行军之事。
“庄城的新任府尹是谁?”玉玄幽问道。
侯冈木南低着头批阅奏疏,玉玄幽走过去拍案问道:“第二遍,庄城的新任府尹是谁!”
玉玄幽派人查了三次,自己又亲自去了一趟但根本就查不到。
在三域,哪怕是街边的乞丐,乱葬岗里的尸体在玉玄幽那儿都是有记录的。
现在居然查不到一个府尹的身份。
玉玄幽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姨母,他是玉氏的人。”
侯冈木南用一句话就把玉玄幽给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