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南王七月二十,衡阳关的信才送到千障关。
衡阳关和晋阳关的损失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千,但千障关的伤亡数量道现在都还没统计出来。
“将军,我军损失如此之大,怎么可能还分得出兵配合衡阳关的围堵?”军装上还粘着血迹的驱云穿过遍地的伤患,走进主帐,之间侯冈环休面色凝重的坐在那儿。
“能上战场的还有多少?”
虽然都城送来了五千援军但根本就无法弥补千障关的损失。
驱云说道:“加上都城来的,拢共还有一万人。”
一万人,要是再散开,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万一杏军卷土重来······
驱云根本就不敢往下想。
“分出两千人,由玉玄翡带领,配合衡阳关的围堵。”
此次围堵是得了京中诏令,若是千障关匹马不出,那之后回到都城肯定会被参奏。
驱云想起玉玄翡身上也有伤,便说道:“将军,不如末将去罢?”
侯冈环休摇了摇头,解释道:“玄翡经验丰富,而且老成,你还年轻,不要冲在最前面。”
玉玄翡领了命令就带着人往侯冈怀续给的路线走,在洛城碰上了杏军的残余部队。
“将军······”
玉玄翡拔出利剑,高喝道:
“杀!”
玉玄翡身后的的将士们闻声而动,杏军本就受挫,他们没有想到晋阳军居然还敢动手,杏军从洛城撤退的将领是魏衍。
玉玄翡认识他,上一次见面也是在战场上,但那个时候魏衍是跟在九梁君身后做副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个副将。
“生平第一次打败战的感觉如何?”玉玄翡嘲讽道。
魏衍认命的说道:“时也命也,我早就认命了。”
杏王在行军打仗的事情上都如此儿戏,魏衍早就看透了。
这次出征,魏衍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来罢,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就当送我一程。”
虽然心里还是想着对不起先王,对不起九梁君但魏衍也是真的累了。
同样身为军人,玉玄翡当然理解魏衍的想法,作为值得尊敬的对手,玉玄翡决定亲手送魏衍上路。
魏衍的尸体被运回九染城的时候,梁杏破天荒的第一次动了怒。
“出征前,魏兄就不太对劲,原来他是看到了尽头。”
文森站在一旁也不知该怎么劝。
魏衍和梁杏是二十几年的交情,两个人一起练功,一起上阵杀敌,共过患难,也同享过富贵。
魏衍出征的那天,梁杏还亲自送他五百里,依依不舍的说着等他回来要和他痛饮十天。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安远没有死,魏衍却死了!
“阿森!”
文森站在一旁,听到梁杏喊自己,走近问道:“公子,怎么了?”
文森走近才看清梁杏的眼眶已经布满了红血丝,瘆人得很。
“带上一队人马,随我去安家。”
因为前方战事未定,所以安远还没回来,但安家一直都在威夷城。
威夷城安府,
梁杏站在十几步外都能听到里面歌舞升平的欢乐声,仿佛魏衍的死和他们毫无关系,好像杏国的战败在他们看来也没什么所谓。
梁杏破门而入,将安府看家护院的护卫和小厮全数斩杀,手中的工布剑流露出波涛汹涌的剑气。
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
工布剑是八荒名剑之一,是用山岙中的寒石在冰泉中费时五年磨制而成。
安炎听到动静冲出来的瞬间就被工布劈成了两半,身体裂开的地方还散发出淡淡的寒气,飘到空中被烈阳融化。
“安氏男子全部送到前线,女子不论大小,一律送到流山坊。”
流山坊是威夷城最大的歌舞场所,这只是对外的说法,但实际上是干什么,威夷城当地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消息传到九染城的时候,杏王大发雷霆。
“大胆梁杏!”
“至此战争之际,公然杀害统帅家眷。”
“你到底是何居心!”
梁杏跪在朝殿正中央一言不发,但两边的大臣中已经有人蠢蠢欲动。
“大王,魏将军为国捐躯,安氏一族却在魏将军头七未过之日赏曲观舞,实是对魏将军的不敬,若人人效法,那会令前线战士心寒,日后谁还会站出来为国抵御外敌。”
一个人站了出来,后面就会有人跟着。
“是啊,大王!”
“九梁君所为实在是一时冲动,请大王从轻发落!”
杏王气的咬牙切齿。
梁杏在朝中的威望早在先王立太子前就已经积累起来了。
更何况先王驾崩之日,朝中有不少人劝说梁杏上位,更有甚者直接自告奋勇要替梁杏当一回要离,最终都被梁杏安抚住了。
但现任杏王自上位起就对梁杏忌惮得很。
“哼!”
“若人人都像他这般冲动行事,那国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来人哪!”
“收回他的公子信印,拖出去!”
“贬为······”
杏王话说到一半,殿外就传来内侍的高呼声。
“太后到!”
朝阳出现的时机很准,要是晚了一步,都不用等三域打过来,杏国就会被内乱耗光国力。
“母后怎么来了?”
杏王急急地从王座上下来,小跑过去搀扶着。
朝阳经过梁杏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梁杏却视若无睹。
“老身要是不来,大王你就又要犯糊涂了。”
杏王自小脾气就爆裂,每次闯祸惹先王不快,都是朝阳在后面收拾的。
“母后这话是何意?”
且不说杏王现在还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去什么劝告之言,且有一个如此难得可以打压梁杏的机会,杏王又怎么可能看着它白白跑掉呢?
朝阳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杏王的脑门,在王座右侧坐下,细声说道:“如今我前线将士中八成都是跟过梁杏的,他们若是知道梁杏被罚,肯定会动摇军心,更别说安远手下的副将也都是从九梁城出来的,梁杏若是出事,他们必反无疑。”
朝阳的话字字戳心但也的确在理,可杏王之所以急着打压梁杏就是因为他知道梁杏在军中的地位,这么做,也是为了动摇梁杏的根基。
朝阳苦口婆心的劝道:“挫敌,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循序渐进,急不得。”
好在杏王听得进朝阳的话,最后只是罚了梁杏一年年俸,让他今年都不能进都城,在自己的封地上好好反省。
杏国和三域的交战到底还是引起了一些国家的注意,比如远在西边的羌河。
羌河的夏日来的比中原慢,七月过半,竟然还有绵绵春雨,这雨就像泥土一样,让人难受,但王宫的后花园里已经来了很多夏日的鸣蝉,配合着春雨,搅乱你的心境。
“杏国是有多想不开,在这种时候跟三域开战,这不是在帮雍国转移视线吗?”
羌荟樱捧着奏简进来,在门栏处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才进来,虽然汗流浃背但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扬。
自从羌莫忧宣布过户后,就将羌荟樱接到王城,陪在自己身边,帮着处理一些政务。
“这件事的背后极有可能是沧海桑田在推动。”羌莫忧提醒道。
羌荟樱对沧海桑田甚是好奇,问道:“阿姑一直说要小心沧海桑田,这个沧海桑田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羌莫忧无奈的笑了笑,心想童言无知说的就是羌荟樱。
“沧海桑田存在的历史,至今都没有人查清楚,只不过每次中原局势发生动荡的时候就都会有他们的影子。”
羌莫忧边说,边看着从中原寄过来的信,心中所言,令她深思。
羌荟樱细细的琢磨着羌羌莫忧的话,小声嘟喃道:“听起来和刑砜谷好像啊!”
羌莫忧自然是听到了。
她解释道:“刑砜谷只是论生死之道,不会过多参与各方势力的争斗,但沧海桑田是恨不得将局势搅得越乱越好。”
羌荟樱感觉羌莫忧说起沧海桑田的时候,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嫌恶,但······
“姑母既然不喜欢沧海桑田,又为什么要和他们合作?”
羌荟樱说的自然不是羌河,而是祁连山。
羌莫忧在羌阔病危期间,想的不只有羌河的事情,还有中原那边。
于是她在羌阔葬礼的头天晚上,找到羌荟樱,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到中原学习,见识不一样的广阔天地。
令羌莫忧意外的是,羌荟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的爽快令羌莫忧有点怀疑是不是一时兴起,但之后的几天时间里,羌荟樱用实际行动打消了羌莫忧的顾虑。
这个问题,羌莫忧也问过自己······
但答案或许永远都跟脑海中的想法契合不上,祁连山和沧海桑田合作的源头竟然是因为一个人。
也只是因为这一个人。
“因为有个冲动的家伙,从第一次见面就不断的给我制造惊喜。”
认识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被影响了。
羌荟樱悄咪咪的在羌莫忧脸上捕捉到了一抹浅浅的、转瞬即逝的笑意。
是羌荟樱从未见过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