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冈木南上位后遵循先主遗诏,玉氏四俊进宫不必另行请令,故而玉玄重由玉节烨陪着直接从宫门走到了永乾殿外。
母子二人同时停住脚步,殿内传来了并不明显的声响。
侯冈木南看到战报时,冷笑道:“这一看就是朝阳的主意,杏王要是有这脑子怎么可能仍由后宫妇人干政。”
侯冈木南的话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玉节烨往后退了半步,玉玄重看见,满脸的嫌弃,上前直接把门推开。
侯冈木南的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
“怎么了?”
玉玄重成亲前一直待在黑水山,好山好水养人,所以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小一辈的侯冈木南还要红润。
侯冈木南见是玄重,火气自己就灭了。
“没什么事,你不用这么着急进宫。”
玉节烨很识趣的没有跟进去。
玉玄重与侯冈木南相对而坐,说道:“其实,我这次回来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虽然玉玄重想了很多理由但就是没找到。
侯冈木南第一次听玄重这种口气,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啊!”
“这么严肃。”
玉玄重挣扎着说道:“我想把二公主的梓宫移回来······”
玉玄重说完,永乾殿内平静了一炷香。
“死在哪儿就埋在哪儿,做什么还要移来移去的。”
侯冈木南知道玉玄重说的二公主是谁。
昆仑山紫醉真人是三域先主的亲妹妹,这件事知道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在三域她已经是死人但她毕竟是你······”
“二姨!”
侯冈木南打断了玉玄重。
“怀续的军报已经回来了,您要不要看看。”侯冈木南适时的转移了换题。
玉玄重叹着气问道:“那你觉得应该葬在哪儿?”
侯冈木南低头道:“她还有儿子,问她儿子。”
侯冈木南虽然敬重紫醉真人但一码归一码,如果把紫醉真人的梓宫葬在三域,万一哪天被有心人发现,到时候侯冈木南就是跳到长江都洗不干净了。
玉玄重看着侯冈木南眼底的乌青,说道:“事情再多,你也得注意休息,有些事能放手的就放手,攥的太紧,反而流逝的越快。”
“您话里有话啊?”
玉玄重透过半开的窗棂,视线落到正在踢石子的玉节烨身上,感叹道:“文霜有时候也是真的想和儿子好好聊聊,结果聊着聊着就吵起来了。”
“说起来,在教育子女的事情上还是少湫和莫忧最在行,少湫虽然没怎么和令宣见面但每逢年节生辰都会见一面,或者写封信,莫忧也从未因少湫是入赘就在令宣面前贬低······”
玉玄重一边说,一边时不时抬个头看一眼侯冈木南的反应,见后者未曾有什么过激反应,玉玄重才继续说道:“节泽和节惜出生的时候,伯渊来看过我,跟我提起节烨欠了他一个人情。”
听到这儿,侯冈木南的眼睛才抬了起来,“节烨能欠他什么人情?”
玉玄重神神秘秘的说道:“节烨之前和王家做了场交易,用的钱就是从伯渊那儿借的。”
侯冈木南手中的竹简“哗啦啦”的散落在地,玉玄重笑着走了出去,抛给玉节烨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玉节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振聋发聩的吼叫声:“玉节烨,你给孤滚进来!”
玉节烨一脸懵的走了进去,脸上就被砸了一卷竹简。
“王家的钱到底是哪来的?”
玉节烨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玉玄重给卖了。
“我去王家的路上,碰到了舅舅,他问了一句然后也去了王家······”
玉节烨在心中跟轩辕浩道了个歉,他实在是打不过侯冈木南啊!
“节泽和节惜呢?”
方才玉玄重进来的时候没看到,现在玉节烨进来也是两手空空,侯冈木南这才问一句。
玉节烨摆摆手,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已经让乳母抱到府上了。”
玉节烨今天带着俩崽子进宫,明天就会被那帮言官的口水淹死。
玉节烨一直秉持着君子动手不动口的原则,能打的就直接打,对待像言官这样打也打不得,说又说不过的存在,玉节烨一直都秉持着敬而远之的理念。
“明天晚上,孤过去看看。”
今晚玉玄重肯定会找玉玄幽谈心,侯冈木南就不在这个时候去添乱了。
“其实,舅舅他······”
玉节烨还没说完就被侯冈木南打断,“中原的关系到了三域就没有,这句话你要钉在心里。”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玉节烨感觉自己最近好像一直被这么问······
“就三·····四个。”
玉节烨不清楚王皋知不知道,但至少他走的时候,王皋并没有什么异常,文烨离开后还留了人在琅琊盯着王家,但都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为什么找他?”
在侯冈木南的印象中文烨好像和蓁莽的关系更加融洽,而且轩辕浩看上去就不是好说话的。
玉节烨一副很了解的样子,说道:“舅舅这个人,面冷心热,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但实际上心里什么都清楚的很。”
只不过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玉玄重走在久违的街道上,感觉恍如隔世,先主一心打仗,国家政事一直都是交给玉玄觞做的,自己则带着玉玄幽打天下,虽然冲动但确实把曾经弄丢的土地拿了回来。
玉玄重凭着记忆中走过的路线,走到西街的巷子口,拐进去第七条巷的深处再拐个弯才找到了玉玄幽的府邸。
玉玄重站在府门外,久久不敢上前敲门。
她这次回来是为了侯冈木南,找玉玄幽谈判。
虽然侯冈木南收回了兵权但军中还是有人效忠玉玄幽,在朝会上对侯冈木南收回兵权一事提出异议,侯冈木南为了转移视线,才不得不把侯冈怀连囚禁在府。
侯冈怀舒和侯冈怀续都想明白了,也不知侯冈怀连想明白了吗?
玉玄重进去的时候,府内是空空荡荡的,除了正在剑阁磨剑的玉玄幽,整座府里再没有一点生气。
玉玄重见状,打趣道:“你现在也变得和少湫一样,不需要人伺候了?”
玉玄幽将手中的剑插入剑格,再抽出一把,一边擦一边说道:“我可比不上他,他日子过的多舒心滋润啊!”
玉玄幽的话里带刺,但也确实是实话。
“怎的想起,现在擦剑?”玉玄重又问道。
她感觉现在的气氛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玉玄幽懒懒的说道:“想起来,就擦了。”
“现在不擦,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玉玄重感觉到一丝疲倦,手撑着案几,坐下,说道:“辛苦了几十年,不如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地休息一下?”
玉玄重既然答应侯冈木南来劝玉玄幽,自然就做足了准备。
玉玄幽淡淡道:“次姊,你既然选择视而不见,就不要因为某些人的三言两语动容,你这样很容易被人卖的。”
玉玄幽开门见山,玉玄重也不再掩饰,“老四,长姊和老三,现在都做了决定和选择,你呢?”
玉玄幽不答反问道:“次姊选好了?”
玉玄重坚定地说道:“我的选择,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至死方休。”
玉玄幽说道:“我的选择与决心同次姊一样。”
当年双凤争夺时,玉玄幽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可是玄幽,你若真的没变,为何对今上这般态度。”
玉玄幽对三域先主毕恭毕敬,但对侯冈木南一直都是冷言冷语。
玉玄幽问道:“次姊,你对节烨和节仓也是截然相反的态度,不是吗?”
玉玄幽的话戳中了玉玄重的心坎子,玉玄重愣了愣,说道:“一碗水是端不平的。”
节烨是长子,又有天赋,文霜和玄重自然更看重,可手心手背都是肉,玉玄重有时候也是很茫然。
玉玄幽讥笑道:“若是今上知道了节仓的心思,你觉得是像怀连那样在府中静思还是······”
怀连静思,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两朝老臣,还是侯冈木南的太傅,他的兄长在外为国征战,阿姊在宫中服饰,一家人几乎全都把自己的命交到侯冈木南手中。
“性质不同,无可比较。”
玉玄重自己都听出了话里的挣扎,更何况玉玄幽。
“次姊,你知不知道节螭已经到羌河了?”
玉玄幽的话是玉玄重没有预料到的,她没想到侯冈木南会这么着急。
“次姊,他就是个急性子,早晚会坏事的。”
玉玄幽确实看侯冈木南不顺眼,但他是三域王室唯一遗留在世的血脉,又是先王钦定的继承人,所以玉玄幽才会恨铁不成钢的多次施压,奈何年轻人血气方刚,根本就看不出来。
玉玄重了解玉玄幽的真实想法后没说的:“是阿姊误会你了。”
侯冈木南派节螭去羌河这件事玉玄重不但不知道,而且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可见侯冈木南为此是准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