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江水绿如蓝。
正是初春时节,入眼一片嫩绿,不知名的野花儿随风送来一片芬芳,暖阳照在身上,柔柔地,让人生起几分慵懒之意。
高凝接了圣旨便轻骑南下,片刻也不曾耽误。
作为看惯了宫斗剧的过来人,她对皇宫的认知并非迷醉,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
高铭德依旧每晚在府中咆哮,只是酒醉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高凝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咆哮和怨愤,或许是他有意为之?
毕竟,一个毫无城府的莽夫,对皇位是构不成威胁的。
穿越以来,高凝打心眼儿里是不大看得起这个便宜父王的,如今离了王府,少了一些心头的郁积,回头细细想来,这个便宜父王或许并不简单。
座下一匹并不如何神骏的黑马小跑着,高凝并不着急,顺平侯的寿诞还有些日子。
何况,这寿诞之行本就是个掩人耳目的由头罢了。
高凝不喜欢坐马车,初春的美景需要全身心的投入,那才不枉重活一回。
至于骑马倒不是什么难事,理科女博士的动手能力强,身体素质自然是很不错的。
更何况那世里,她在校时还是不少社团的风云人物。
秦帝拨了一小队羽林卫随她南下,多了她没要,一帮子大汉随行,总是没那么让人舒坦的。
府上的老人自然也是要随行的,四名缺胳膊断腿儿的老汉看着寒酸,羽林卫派来的火长却是一脸的尊敬。
这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下来的,大秦立国数十年就没怎么太平过,能活到这把子岁数的老兵绝对是各家个府都抢着供着的宝贝疙瘩。
这种人又称之谓:供奉。
以郡王府之势,府中这样数度从铁血沙场上活着回来的供奉也不过二十来人,能抽调四人随行,王爷对郡主此行还是重视的。
拂堤杨柳虽是风雅,却也一样不好:柳絮漫天,落在脖颈上痒痒的不是很好受。
越是往南,天气越是暖和,这年月河道旁多是柳树,因此柳絮似雪一般,终究还是有些恼人。
高凝没带侍女,她不是柔柔弱弱的寻常女子,有什么事自己能动手,带着侍女出远门,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那座山叫出云,当年老夫随老王爷讨乾州董夫子的时候路过这里驻营,这山名还是老王爷取的。”
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老汉,左腕断了一截,脸上斜拉了一道刀疤,从额头直到唇角,看着极为可怖。
高凝点点头,她知道老汉口中的老王爷就是他这世的便宜老爹高铭德,这位如今表现得极为暴躁的王爷,据说还是一位沙场悍将。
倒真是看不出来,高凝抿唇微微一笑,看不出来这便宜老爹还能给山取个风雅的名字。
出云,远远看去,山腰处云雾缭绕,再往上却是山尖破云而出,名字倒也算贴切。
只是可惜,山名有几分雅趣,山脚下却是俗到了极致。
横放的大树,错落的几个大坑,还有上百个吹胡子瞪眼睛的大汉,肩膀上扛着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晓事的留下大车、马匹,嗯呐,兵刃也给我留下,然后滚蛋!”
“打劫啊,总算是了了桩心愿了。”高凝端坐马上下意识的喃喃出声。
“郡主有什么吩咐?”断腕老汉叫庄四维,挺有内涵的名字,没听清忙开口问道。
高凝笑得莫名其妙的摇摇头,老庄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想着,影视里见多了古时候劫道的,强抢民女的,这穿越来不见识一场,终究是个遗憾,想不到今天还就遇上了。
百十名山贼气势不小,落在老庄四人眼中却不值一提。
“郡主莫慌,这帮子混账都是样子货,您瞧后面那些人,下盘不稳,手上无力,一群草寇没什么威胁。”
其他三人纷纷附和,羽林卫十个人也没太当回事,毕竟是拱卫皇城的军卒,多半都是战场上淬炼过的,哪会把这点场面放在眼中。
马上那家伙倒是个灵醒的,心中打了个咯噔,眯着眼睛再次仔细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十五人,还有后面的三辆大车,心中又沉了沉。
除了中间那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娃子,其他十四个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似乎是军伍中人。
怪只怪山高林密没看太清就冲下来劫道儿,这下怕是要踢铁板了。
他还在犹豫,身旁一个高壮的大汉忍不住了,炸雷一般吼了一句:“都他妈是聋子?放下兵刃行李赶紧给爷爷滚!”
四个老汉嘻嘻哈哈没搭理,羽林卫十人慢腾腾抽出兵刃将郡主护在中间,冷眼瞪着那些人。
“你们是打劫的?”
高凝软软糯糯的开口问,对面那汉子差点骂一句你特么不瞎不聋的难道是个傻子?
“少废话!快点!”
“不对啊,劫道的不是这样啊!”
汉子呆了呆:“该当如何?”
“气势不足啊,你当这么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众人不分敌我都是一呆,这是个什么说道?
“嚣不嚣张,霸不霸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高凝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离了王府,本性中的跳脱也不由地释放出来,王府太压抑了。
为首的那汉子却是心中发冷,人家这是无所顾忌啊。
高壮大汉足有两米高,脑袋不小脑仁儿似乎并不大,皱眉想了想居然一拍大腿赞了一句:“果然霸道!好句子!”
羽林卫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那边反应快的几人都是掩面长叹,这夯货被人家耍了还不知道。
听到笑声,巨汉也意识到了,黑脸居然红了红,恼羞成怒道:“俺要活劈了你!”
高凝撇撇嘴,马鞭甩了个鞭花,笑眯眯道:“傻大个儿,你若有这个本事便来,胡吹大气谁还不会?”
巨汉气得哇哇大叫,双手倒提一把开山斧就要冲过来。
“慢着,傻大个儿你先报上姓名师承,本姑娘不杀无名之辈!”
“俺叫牛二!没有师承!”
高凝摇摇头咕哝了一句,牛二?我还红星呢!倒是有些怀念起牛栏山二锅头烈而不伤的味道,每个周末几个小姐妹总会买一堆熟食几瓶牛二小酌一番,再一个个毫无形象的醉倒在宿舍。
第二天爬起来,又是一个艳阳天。
微微有些黯然,这辈子怕是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