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兆第一次认真审视起霍稚这个人的行为习惯来。以前她总觉得他就是那样的性格，冷淡又有一定的控制欲，不可改变、执拗顽固。但现在再看男人，虽然依然平静沉稳，却多了一丝颇有烟火气的感觉：他在听她说话，似乎也能听进去说话。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照顾，也可能因为这样一个恰定的场景，不过无论如何，此时都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最合适的时机——能对霍稚做出一些改变。
女生随手向后捋了下润泽的长发，清晨的阳光打在侧脸上，像一副古典意境的油画。她认真地对这位接过吻了的兄长道：“我不知道你是性格使然还是什么，但我想说，我不喜欢逾越、不喜欢过分、不喜欢你的手伸得太长。霍稚，你管不到我。”
霍稚就那样看着她，没有反驳，但也没有赞同。就在赵兆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露骨反而起到了反效果时，男人轻声开口，说着似乎完全无关的事来：“……是我的母亲。她不常拍照，我只有这张年轻时候的。”
他指着茶几上的照片：“昨天是她的忌日，去年这时候她过世了。”
似乎也在变相解释着昨晚的失态。
赵兆想从男人的脸上看出一丁点反常和伤心，可惜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讲着最毛骨悚然的话，像以前那句“因为我就是很可怕的人”、“我不会放底细不明的人靠近你”一样恐怖：“……九月一号凌晨，我亲眼看见你的心电监护仪上的图形变成一条直线。”
女生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倒流了。霍稚背着光面对她，表情在阴影下有些晦暗不清：“我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你不是赵兆的人。但你是谁、是什么、是不是人，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一切保持平衡，现状不会改变。”
男人又顿了顿：“谢谢昨晚……嗯。你照顾我，我也在为你保密，一直以来。所以我们扯平了。”
直到这时赵兆才明白他昨晚说的“不是ta的糖”的ta，并不是赵荣语或者赵栋梁的“他”，而是原身赵兆的“她”。但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维稳也好、其他也罢，没有一上来就揭穿她这个冒牌货，赵兆心里都记他一份情。
只是想想最初见面时自己还以为天衣无缝，肆意倚仗着原神的身份娇蛮霸道，她不禁生出了些复杂的尴尬。
女生神色有些忸怩：“……那个，好。”
霍稚却古怪地望着说话温柔客气的她：“……你还是，原来那样就好，我不习惯。”
赵兆：“……”
霍稚就是受虐狂吧，就是抖M吧，是吧是吧是吧？？
她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和包包，准备离开了。身后男人冷不丁地开口：“……可以。”
女生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他，霍稚扶了扶昨晚被扔在地上镜片碎裂的眼镜，面无表情：“你说的‘不逾越’，可以做到。”
……那不是你应该的吗。
赵兆隐约有股火气上来，但想想男人的确也算半个小赵栋梁，是有钱有权的小副总。而自己虽然是赵家的亲女儿，却也没入过赵栋梁的眼，公司是赵栋梁旗下的、房子名字是霍稚的，四舍五入等于啥也不是。
……万恶的资本主义！
女生愤愤想着，推门而出，思路已经偏转到未来一旦流落街头失去公司后是去便利店打工好还是去要饭好了。
霍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表情仍然没有波动，只是眼底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为什么女生的唇会柔软又甜蜜？
……
赵兆为了少和李九碰面，已经连续去了几天公司，实在也有些倦怠。加之昨晚她在地板上睡着，估计是半夜被醒来的霍稚抱到沙发里了，这一觉下来简直腰酸背痛。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下，别的事都往后放一放。
本来赵兆想着开门后直奔自己房间的。她昏昏沉沉地脱了鞋，没留神就埋头往前走，直直撞进了站在客厅过道中间男人的怀里。
李九当然有许多担心与伤心、不满与不解，但别扭又冷硬的神色在看见女生疲惫的表情时瞬间柔软下来。他叹了口气，不知是感慨她的捉摸不透还是表现自己的无限妥协。这种退步像烹煮自己的一锅温水，不断上升的温度、烫熟的骨肉，他把自己变成了色厉内荏的尸骸，煮烂到其实碰一下就碎了。一向能说会道、较真保守的男人在朝夕相处并暧昧动心的女孩面前渐渐失控，每次只后退一点，于是一步错步步错，到现在这样轻易地理解原谅、坚决地不肯离场。
于是既然选择继续留下和纠缠，就绝不能空手而归。李昂不会输，也不做白白付出真心一无所获的赔本买卖。
男人守得太久了，于是直接把撞在自己这颗株上的兔子搂进怀里，动作力度克制但不容拒绝：“回来了？”
赵兆有些无奈，也确实有些意料之外的错愕。她以为李九经过那天晚上很不客气的电话通知和这几日刻意的避开冷战，再加上昨晚今早和霍稚的尴尬，已经对她反感失望，至少也是应该选择及时止损了，怎么会还任由他自己和她这样暧昧？
女生睁大清澈通透的眼眸，有些不解地挣扎了几下被他抱住的腰身：“……干什么？”
李九此时没有戴眼镜，于是几分锐利的邪气失去遮挡，便肆无忌惮地从精致而棱角分明的五官中生发出来，杀进赵兆眼里。他底底地笑了笑，似乎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样子：：“耍流氓。不行吗？”
……当然不行。
女生被突然犯驴劲儿的男人这样怼了一句，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神色因为困倦有点发冷，不满地瞪了眼李九：“报警了啊。”
这没什么杀伤力的嗔语像小白发qing时脾气暴躁用力划在他手心的一道挠痕。李九如言松了力道，但没有放开她的手腕，仍轻轻环着那盈盈一握：“男朋友不是霍稚？”
赵兆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
她想接着说“要你管”和“关你什么事”，却被解说一哥流利而自然的语气打断：“请佛容易送佛难，赵兆。”
男人眼帘低垂：“除非那个人来赶，否则我不会走的。”
赵兆心中一涩，嗤了一声：“……这么厉害啊。”
“没有你厉害。”
李九望进那片能溺死他的海里：“只是，能不能对我也公平一点？晚上可以留在霍稚家里照顾他、越过我直接和别人在一起，赵兆，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家里？”
男人稍一用力拽着女孩靠近自己：“有没有想过我也在等你，等你回来，等你回答？”
赵兆不是很确定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有些迟疑：“……回答什么？”
“如果单身，回答我愿不愿意交往。如果已经脱单了——”
李九这时有点犯着那种赖皮的认真劲，拖着一口很骚气的撩拨尾音：
“——回答我愿不愿意偷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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