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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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莹签下名字的瞬间，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微凉触感，却仿佛有电流顺着笔杆窜入心扉。她抬眼，正对上庞尊深邃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商业审视，多了几分她无法解读、也不愿解读的复杂意味。

“合作愉快，庞先生。”她的声音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刻意忽略了他话语里那点模糊的“别的东西”。

庞尊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很好，她签了。签下名字，就意味着踏入了他的领域。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项目时间很紧，白小姐。明天上午九点，在庞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项目启动会。希望你的‘纯粹’，能经得起现实的考验。”他丢下这句话，带着助理周扬，步履沉稳地离开了画廊洽谈室，留下空气中淡淡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冷冽气息。

白光莹独自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签下名字的地方。支票就放在手边，代表着一个庞大项目的启动资金，也代表着白氏企业渴求的机会。可林小曼的警告言犹在耳，庞尊最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也让她如芒在背。她深吸一口气，将支票小心收好，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为了父亲，为了白氏，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艺术理念并非空中楼阁，这场合作，她必须全力以赴，也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守住自己的阵地。

***

庞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钢铁森林的壮阔全景。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西装革履的项目核心成员，气氛肃穆。当白光莹穿着一身简约却富有设计感的烟灰色套装，准时推门而入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惊讶、审视、好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这就是庞总力排众议，甚至给出超规格预算请来的“首席艺术顾问”？一个看起来过于年轻、过于“艺术范儿”的女孩？

庞尊坐在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白光莹身上，微微颔首示意她入座。他并未过多介绍，直接切入主题：“‘天穹之心’艺术空间项目正式启动。白光莹小姐担任首席艺术顾问，负责整体艺术氛围营造和核心装置设计。她的意见，在艺术层面具有最高优先级。”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细微的骚动。

项目负责人，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陈总监，立刻皱起了眉头：“庞总，艺术顾问我们理解，但最高优先级……恕我直言，空间设计、人流规划、商业布局这些硬指标才是核心，艺术只是锦上添花……”

“陈总监，”庞尊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天穹之心’要做的不是另一个堆满奢侈品的盒子。我要它成为城市的精神地标，一个能让人停留、思考、甚至感动的地方。艺术不是点缀，是灵魂。白小姐的专业，就是赋予它灵魂。”他看向白光莹，“白顾问，说说你的初步构想。”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白光莹身上。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压力，有质疑，有审视，也有庞尊那带着考校意味的深沉注视。她挺直背脊，打开准备好的资料，投影仪亮起，屏幕上出现的是她手绘的概念草图——并非具体的画作，而是空间流线、光影构想、情绪表达的抽象线条。

“我的构想，名为‘光尘交响’。”白光莹的声音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怯场，“摒弃传统的画廊式陈列。空间本身将是流动的乐章，利用自然光与人造光影的互动，结合不同材质的触感、声音装置的回响，引导访客在行进中体验从‘混沌’到‘澄明’的情绪流动。核心装置将是一个大型的、可互动的光影雕塑，由无数细小的棱镜组成，象征城市中每一个微小的个体，在光的照射下，共同折射出宏大而璀璨的‘心’之图景……”

她侃侃而谈，眼中闪烁着对艺术理念近乎虔诚的光芒。起初那些质疑的目光渐渐被新奇和思考取代。她的构想大胆、前卫，充满了诗意和哲学意味，完全跳脱了商业空间设计的常规框架。

然而，陈总监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白顾问的想法很有艺术性，但落地性呢？互动装置的安全性和维护成本？光影变幻对商户展示的影响？过于抽象的空间会不会让普通消费者迷失方向，反而影响商业坪效？我们最终是要盈利的！”他抛出了一连串尖锐而现实的问题，会议室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白光莹正准备开口，庞尊却先一步出声，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性的分量：“盈利是结果，不是束缚创造力的枷锁。白顾问的构想，核心在于‘体验’和‘共鸣’，这正是我们项目区别于其他商业体的灵魂所在。陈总监提出的问题，是你们工程和运营团队需要配合解决的课题，而不是用来质疑核心创意的障碍。”他看向白光莹，眼神深邃，“白顾问，你的权限，包括为了实现这个‘光尘交响’，要求所有技术团队提供解决方案。我要的是结果，一个能震撼人心的空间。过程，你主导。”

他这番话，无异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给白光莹的艺术理想撑起了最强硬的后盾。陈总监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最终在庞尊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沉默下来。

白光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预想过他会支持，但没想到是如此直接、如此强势的力挺，甚至不惜压下资深下属的反对。这份支持背后，是纯粹的商业眼光，还是……别有所图？她压下纷乱的思绪，迎上庞尊的目光，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庞总。我会拿出最完善的方案。”

会议继续进行，讨论转向具体的技术细节。白光莹专注地参与着，专业而冷静。只是，当她不自觉地抬眼望向主位时，总能撞进庞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看似在听汇报，目光却常常若有似无地停留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甚至带着一丝……她不愿深究的、仿佛在欣赏一件独特艺术品的专注。

他的存在感太强，像一团无形的、带着热度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周围。白光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指尖却微微蜷起。这场以艺术为名的合作，才刚刚开始，她便已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一步步踏入庞尊精心编织的、华丽而危险的领域。她必须保持清醒，用才华证明价值，同时，小心守护那颗纯粹为艺术而跳动的心，不被那强大的阴影所吞噬，或者……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