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在这紫禁城的时日较短,却也知晓这满园红梅见证过帝后的邂逅相遇,也许,也是如今夜这般朦胧月色中,美人一舞惊鸿,帝王红鸾星动……
只是,帝王家的情爱,掺杂了太多不可言说,从前知己,如今疏离
风过枝桠,顶端的红梅颤动,落了簇簇残雪,清宛伸手,感受着手心蔓延的凉意
残雪犹带冷梅香,只是,这雪太凉,清凌凌的香气又太淡,教人如何去暖?
“王爷,夜宴散了,再不出宫,该被皇上留宿了。”
一直跟在玄清身边的内侍见清河王在一株梅树下伫立良久,担心主子风寒侵体,自己回去吃挂落,颤着胆子开口打破那人的宁静。
“走吧”
清宛对自己今晚的伤春悲秋表示唾弃,看到小内侍冻得鼻尖通红,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领着他拐了个弯。
“王爷,这不是出宫的路哇”
清秀的小内侍看着前面的人越走越偏,鼓了勇气开口问道。
“去太医院,夜风透着凉,让温太医开几副药。”
小内侍又低头沉默下来,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见过王爷。”
“就知道你还在这里。”清宛领着人进了太医院,就见偏厅一人还在就着烛火翻着书。
“这小家伙跟着我吹了一个多时辰的风,你给开几副药,别让人染了风寒。”
“王爷,使不得,使不得。您折煞奴才了。”
小内侍忙跪下磕头。
清宛示意温实初:不是嫌平时无人就医太清闲?我给你送病人来了,该你上场表演了
温实初一脸无奈,要不是知他秉性,他都以为是这位主儿故意消遣他
把脉,抓药,打包,送人
这系列流程他熟悉得很,玄清这人,对谁都有一份天然的怜惜,这不是他第一次领人到这里抓药了,他第一次领过来的是个小丫头,因为挨了板子,伤重无处求药,小丫头想着死也要死在最好看的地方,就跑去桐花台等死,清河王路过,把人送到了太医院。
与玄清熟悉后,他曾隐晦提醒他,他救他们一时,可护不了他们一世,恃强凌弱才是这宫里的生存法则。
玄清当时没说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他就离京了。
再回来,玄清眉目疏朗,他想,他在宫外应该过得很快活。
清宛当然不是圣母,只是有些事关乎原则,她便做不到视而不见。
宫里与人为善也好,宫外建天机阁也罢,左右,不过是一件顺心而为的小事罢了。
而古往今来历史之变局,大都是由这一件件几不可查的小事推动的。
“谢温大人,谢王爷大恩。”
“举手之劳,不必惦念。你且回吧,本王与温大人叙叙旧。”
打发了小内侍,清宛看向回到案前看书的温实初。
“温大人还是这般无趣,小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在温大人这里竟连杯热茶都讨不到。”
“想必,王爷更需要醒酒汤罢。”
来人身上的青梅酒香裹着清凌凌的冷梅香,一点点弥散开来,素来不喜饮酒,酒量也不太好的温大人凉凉开口。
“你真是……算了,不逗你了。”清宛翻了翻偏厅放着的几本卷宗,“你那个才貌双全的小青梅可订亲了?”
温实初猛的抬头,看向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的某人。
“你看我作甚,你不知我不能”……人道
“王爷慎言!”
清宛还没说完便被他起身打断。
她摸了摸鼻尖,自己封印了某个穴位,导致脉象看起来是“不行”的样子,她都直言不讳了,为什么温实初比她还窘迫?!
“好好好,总之,就是你那个小青梅,你要是想娶回家,得抓紧时间了,不然,来年开春,怕是萧郎陌路了。”
“陛下要重开选秀?”
温实初眉心紧蹙,这个消息真是坏透了。
清宛把今晚夜宴胡蕴蓉被封贵人,择日入宫一事跟他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听完,他神色又肃穆了许多。
“谢王爷提点。”
“免了,好好看你的医书罢”
那人背对着他挥手,背影清癯,端的是潇洒肆意。
彼时清宛不知,她会在那种情境下见到温实初的小青梅,那时,却不知该说命运无常还是天意难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