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宫殿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珊瑚碎裂,水波翻涌。天庭的军队已经逼近,神光穿透深海,将幽暗的水域照得如同白昼。
玹翎与相柳十指相扣,正欲迎战,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玹翎,三百年不见,你竟与妖为伍?"
玹翎浑身一颤,抬头望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水波之上,墨发高束,衣袂翻飞,面容俊美而冷峻,眉间一点朱砂印记熠熠生辉——看起来很有体面的称号,实则是西炎国当年事变,作为交换,皓翎把他当成质子要挟,实则对外称好听点就是什么皓翎王收养的‘义子’她的表哥,西炎玱玹。
"表哥……"玹翎喃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百年前,皓翎国政变,皇室血脉几乎被屠戮殆尽,而她因天生灵目,被忠仆拼死救出,流落人间。她本以为,这世上再无亲人。
玱玹踏水而下,周身灵力隔绝海水,稳稳落在她面前。他的目光扫过她与相柳交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跟我回去。"他淡淡道,"皓翎国需要你。"
相柳的蛇尾瞬间绷紧,金瞳竖起,妖力在周身翻涌:"她哪儿也不去。"
玱玹冷笑:"九头妖蛇,你以为你能护得住她?天庭已派十万天兵围剿北海,你自身都难保。"
玹翎握紧相柳的手,坚定地看向玱玹:"表哥,我不会回去。皓翎国早已不是我的家。"
玱玹眸光一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是皓翎皇室最后的血脉,你的灵目能窥天机、镇国运!如今皓翎内忧外患,你若执意与妖厮混,只会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相柳的指尖微微收紧,玹翎能感觉到他的妖力在躁动——他在压抑杀意。
"玱玹殿下,"相柳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若真为她好,就该知道,天庭要的不是皓翎公主,而是她的灵目。"
玱玹沉默一瞬,终于叹息:"是,天庭想借她的灵目窥探天道,但若她跟我回去,至少我能保她性命。"
"保她性命?"相柳讥讽地笑了,"三百年前,皓翎皇室被屠时,你在哪儿?她被追杀时,你又在哪儿?现在来装什么情深义重?"
玱玹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恢复冷静:"正因错过一次,我不能再错第二次。"他看向玹翎,声音放缓,"翎,你信我一次,跟我走,我绝不会让天庭伤你。"
玹翎摇头,眼中含泪却坚定:"表哥,我信你,但我不能走。"她看向相柳,轻声道,"他救了我,不止一次。"
玱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闭了闭眼:"既如此,我只能强行带你走了。"
他抬手,一道金色锁链瞬间袭向玹翎!
相柳猛地将她拉到身后,九头蛇影爆发,妖力与锁链相撞,整座海底宫殿剧烈震颤!
"玱玹!"玹翎大喊,"你若伤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玱玹的攻势一顿,锁链悬在半空。他盯着她,缓缓道:"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是。"玹翎毫不犹豫。
玱玹静默良久,终于收回锁链,低声道:"好,我今日不逼你。"他抬眸,看向相柳,语气冰冷,"但九头妖蛇,你记住——若她因你而死,我必让你北海妖族陪葬。"
相柳冷笑:"不劳费心。"
玱玹最后看了玹翎一眼,转身踏水离去。他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海水中,只留下一句飘渺的传音——
"三日后,天兵压境,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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玱玹离去后,海底宫殿陷入短暂的寂静。
玹翎的手仍在发抖,相柳察觉到,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怕了?"
她摇头,苦笑:"我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
相柳沉默片刻,忽然问:"若他真能保你平安,你会跟他走吗?"
玹翎一愣,抬头看他。相柳的金瞳深邃如渊,看不出情绪,但她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
"不会。"她毫不犹豫,"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相柳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又恢复冷淡:"愚蠢。"
玹翎笑了:"是啊,愚蠢到喜欢你这样的冷血蛇妖。"
相柳的耳尖瞬间泛红,他别过脸,生硬地转移话题:"天庭不会善罢甘休,三日后,我们必须离开北海。"
"去哪儿?"
"北荒雪原,极寒之巅。"相柳低声道,"那里有我早年布下的结界,天庭一时找不到。"
玹翎点头,却又想起什么,犹豫道:"可你的伤……"
强行取回本命鳞,又为她疗伤,相柳的妖力已损耗大半,若再遇强敌……
相柳看出她的担忧,嗤笑一声:"怎么,担心我护不住你?"
玹翎摇头,轻声道:"我是担心,你为了护我,连命都不要。"
相柳静默一瞬,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玹翎,"他低哑道,"若你死了,我要这命何用?"
玹翎眼眶一热,还未回应,相柳已收回手,转身走向殿外:"休息吧,明日启程。"
他的背影依旧孤傲,可玹翎知道——这个世人眼中冷血无情的妖王,早已把最柔软的心,给了她。
三日期限转瞬即逝。
北海边缘,风雪肆虐。
玹翎裹紧相柳给她的雪狐大氅,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及膝的积雪中。相柳走在她前方,银发与雪色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金色的竖瞳在苍茫风雪中熠熠生辉,警惕地扫视四周。
"再坚持一下。"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前面就是结界入口。"
玹翎点点头,灵目在风雪中微微发烫——这是危险的预兆。她猛地拉住相柳的袖子:"等等!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相柳脚步一顿,九头蛇影在身后若隐若现。他缓缓转身,金瞳锁定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雪丘:"出来。"
雪丘骤然炸开!
数十名银甲天兵破雪而出,长枪直指二人。为首的天将冷笑:"九头妖蛇,你当真以为能逃得过天庭的追捕?"
相柳将玹翎护在身后,妖力在掌心凝聚:"试试看。"
天将一挥手,银甲兵结阵冲来!相柳长啸一声,九头蛇影暴涨,与天兵战作一团。妖力与神光碰撞,雪原上炸开无数深坑。
玹翎被气浪掀退数步,突然,一道银光直袭她后心!
"小心!"
一道黑影闪过,银枪被硬生生挡下。玹翎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表哥?"
玱玹手持长剑,挡在她身前,墨发在风雪中飞扬。他侧头瞥她一眼,语气复杂:"我说过,三日后天兵压境。"
"那你为什么——"
"闭嘴,先离开这!"玱玹挥剑斩退两名天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
玹翎挣扎:"不行!相柳还在——"
"他活不了!"玱玹厉声打断,"天庭这次派了雷部正神,专克妖族!你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一道紫雷直劈而下!相柳的蛇影被硬生生劈散,他单膝跪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相柳!"玹翎挣脱玱玹的手,朝他奔去。
"找死!"天将冷笑,长枪直刺她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相柳猛地抬头,金瞳完全变成血红色。他一把将玹翎拉到身后,任由长枪贯穿自己的肩膀!
"相柳!!"
鲜血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相柳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他单手握住枪杆,猛地将那天将扯到面前,另一只手直接贯穿对方胸膛!
"伤她者,死。"
天将瞪大眼睛,化作金光消散。其余天兵见状,竟一时不敢上前。
玱玹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终于咬牙道:"北海结界已破,你们唯一的生路在北荒极寒之巅——那里有上古妖族的遗迹,能暂时屏蔽天机。"
相柳冷冷看他:"为什么帮我们?"
玱玹沉默一瞬:"我不是在帮你。"他看向玹翎,轻声道,"令羽,这是我最后一次护你。"
说完,他转身迎向天兵,长剑出鞘,寒光凛冽:"走!"
玹翎眼眶发热,相柳却已一把抱起她,朝雪山深处疾驰而去。风雪模糊了视线,她最后看到的,是玱玹独自面对天兵的背影,和那柄染血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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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奔逃了多久,风雪渐歇。
极寒之巅的入口,是一座被冰封的古老石门。相柳割破手掌,将血涂在门上的蛇形图腾上。石门缓缓开启,寒气扑面而来。
玹翎扶着他走进去,发现里面竟是一座巨大的冰窟,四壁刻满古老的妖族文字,中央有一座水晶棺,棺中躺着一具九头蛇的骸骨。
"这是……"
"我的先祖。"相柳靠在墙边喘息,肩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最后一位修炼成神的九头妖蛇。"
玹翎震惊地看着那具骸骨:"神?可妖族不是无法成神吗?"
"本来可以。"相柳冷笑,"直到天庭发现,妖族成神会动摇他们的统治。"
他艰难地走到水晶棺前,单膝跪下,以妖语念诵咒文。棺中的骸骨突然泛起微光,一缕幽蓝的魂火飘出,没入相柳的眉心。
玹翎的灵目看到,相柳的妖魂正在急速修复!
"这是……传承?"
相柳睁开眼,金瞳比以往更加璀璨:"是,但时间不多了。"他站起身,突然将玹翎拉到身前,"听着,天庭不会放过你,因为你的灵目——"
话音未落,整个冰窟突然剧烈震动!
石门被一道金光劈开,三名金甲神将踏空而入,为首的赫然是雷部正神!
"找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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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抬手,紫电在掌心凝聚:"九头妖蛇,玹翎公主,奉玉帝之命,格杀勿论!"
相柳将玹翎推到身后,妖力全开:"跑!"
"不!"玹翎死死抓住他的手,"我不会丢下你!"
雷神冷笑,紫电如暴雨般劈下!相柳以身躯硬抗,鳞片焦黑脱落,却寸步不退。
玹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到灵目灼痛难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她痛苦地跪地,视线被一片银光淹没……
"啊——!!"
一道璀璨的银光从她眼中迸发,瞬间笼罩整个冰窟!雷神的紫电被硬生生反弹回去,三名神将惨叫一声,竟被自己的雷电劈中!
相柳震惊地回头,只见玹翎悬浮在半空,银发飞扬(原本的黑发竟完全变成了银色),灵目完全化作两轮明月,周身环绕着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这是……月神之力?"雷神惊恐地后退,"不可能!月神一族早已灭绝!"
玹翎(或者说,觉醒后的她)缓缓抬手,声音空灵而威严:"滚。"
只是一个字,三名神将如遭雷击,吐血倒飞出去!
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银光消散后,玹翎从空中坠落,被相柳稳稳接住。她虚弱地睁开眼,灵目已恢复常态,只是颜色变成了淡银色。
"我这是……"
相柳紧紧抱着她,声音沙哑:"月神后裔……难怪天庭一定要抓你。"
玹翎茫然:"月神?"
"上古时期,与妖族并肩作战的神族。"相柳轻抚她的银发,"后来被天庭……灭族了。"
远处传来轰鸣声,更多的天兵正在逼近。
相柳抱起她,走向冰窟深处:"我们得离开这里,去找……"
"找谁?"
"剩下的月神遗族。"相柳的金瞳中燃起希望,"他们一定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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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之巅的另一侧,有一条隐秘的通道,通向未知的远方。
玹翎靠在相柳怀里,轻声道:"我们会找到他们吗?"
"会。"相柳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无论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风雪中,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而在他们身后,一抹黑影立于山巅,默默注视——是玱玹。
他手中握着一块月形玉佩,轻声自语:"月神现世,天庭的末日……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