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之巅的风雪逐渐平息,玹翎和相柳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原深处。
玱玹立于山巅,墨色长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垂眸看着掌心那块月形玉佩,玉上刻着古老的符文,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银光——那是月神血脉觉醒的感应。
"殿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天兵已退,但雷神重伤,天庭不会善罢甘休。"
玱玹合拢手掌,眸光晦暗不明:"传令下去,皓翎国边境戒严,任何天兵不得踏入半步。"
黑影迟疑:"可这样一来,等于公然违抗天庭旨意……"
"那又如何?"玱玹冷笑,"三百年前,我护不住想护的人,如今,谁也别想再动她。"
黑影低头应声,悄然退下。
玱玹抬眸,望向玹翎离去的方向,低声呢喃:"翎,这一次,表哥绝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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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北荒最深处。
玹翎跟着相柳穿过一片迷雾笼罩的峡谷,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谷中竟有一座悬浮的空中楼阁,由晶莹的月华石筑成,在阳光下流转着梦幻般的银辉。楼阁周围,数十名银发银眸的男女静立,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月隐谷……"相柳低声道,"果然还存在。"
一名老者缓步上前,银眸深邃如渊。他凝视着玹翎,突然单膝跪地:"恭迎少主归来。"
其余月神族人纷纷跪拜,声音如潮:"恭迎少主!"
玹翎震惊地后退一步:"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少主。"
老者摇头,指向她的眼睛:"灵目乃月神嫡系血脉独有的能力,而您的银发银眸,更是纯血月神的象征。"他顿了顿,"三百年前,皓翎国皇室为保您性命,将您伪装成公主,实则您是我月神一族最后的希望。"
玹翎脑中轰然作响,零碎的记忆碎片突然串联——
幼时梦中出现的银色宫殿……
总在她危难时浮现的陌生咒语……
还有灵目深处那股她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力量……
相柳握紧她的手:"所以天庭追杀你,不是因为皓翎皇室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是月神后裔?"
老者点头,目光复杂:"月神一族,曾是三界秩序的守护者。而天庭……惧怕我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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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月隐谷被银辉笼罩。
玹翎独自站在楼阁露台,望着远处的星空出神。突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果然在这里。"
她猛地转身,玱玹一袭墨袍,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后,眉间朱砂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表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警惕地后退。
玱玹苦笑:"因为这里,本就是我告诉你的。"
见玹翎疑惑,他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卷展开——画中是一名银发女子,容貌与玹翎有七分相似,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这是……"
"你的母亲,月神族最后一位祭司。"玱玹低声道,"而你的父亲,是皓翎国上一任国君。"
玹翎浑身一颤:"所以我是……"
"半神半人的混血。"玱玹收起画卷,"当年天庭围剿月神族,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父亲,以皓翎公主的身份将你养大。而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玹翎眼眶发热:"那当年的政变……"
"是天庭的手笔。"玱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们发现了你的存在。"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相柳的气息。玱玹察觉到,突然问道:"你当真认定那只九头妖了?"
玹翎毫不犹豫地点头。
玱玹沉默良久,终于释然一笑:"也好。月神与妖族,本就是天生的盟友。"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她,"这是月神族秘术,能助你掌控灵目之力。"
顿了顿,他又道:"三日后,天庭将大举进攻北荒。这一次,我不会再站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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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乌云压境。
数以万计的天兵陈列在月隐谷外,雷部、火部、斗部正神齐聚,神威浩荡。
谷中,月神族人结阵以待,银光如练。相柳现出九头真身,盘踞在玹翎身前。而玱玹,竟真的率领皓翎精锐站在了月神族一侧!
"玱玹!"雷神怒喝,"你可知背叛天庭的下场?"
玱玹长剑出鞘,冷笑:"我效忠的,从来不是天庭。"
大战一触即发!
神光与月华交织,妖力共剑气纵横。玹翎站在阵眼中央,灵目全开,银发无风自动。她双手结印,古老的月神咒语响彻天地——
"以月为誓,唤吾族魂!"
无数银光从她体内迸发,在空中凝聚成一轮巨大的明月。月光所照之处,天兵如雪消融!
“雷神怒吼着引动九天神雷,却被相柳以身躯硬抗。九首蛇影缠绕雷霆,相柳的鳞片寸寸碎裂,却死死护在玹翎上方!
"相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玱玹突然飞身而起,长剑直指雷神心口:"这一剑,为三百年前的血债!"
剑光贯穿云霄,雷神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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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过后,天庭退兵。
月隐谷的桃花开了,漫山遍野如云似霞。
玹翎坐在溪边,银发用一根蓝色丝带松松系着——那是相柳从自己衣袍上扯下的。
"想什么?"相柳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
玹翎笑着往后靠:"在想……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哪都行。"他轻吻她的发丝,"反正你甩不掉我了。"
不远处,玱玹负手而立,看着这一幕,唇角微扬。他转身走向等候多时的皓翎将士,衣袖翻飞间,一枚月形玉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皓翎国的初雪落得很早。
玱玹站在摘星阁上,看着细碎的雪花飘落在掌心,又转瞬消融。三百年来,他习惯了独自站在这里,习惯了用冰冷的目光审视这个他用尽手段守护的国度。
"殿下,北荒来信。"
侍从恭敬地递上一枚玉简。玱玹指尖轻触,玉简化作流光,在空中浮现几行小字——
「月隐谷桃花开了,酿了新酒,给你留了一坛——翎」
字迹清秀,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挠的小蛇,一看就是某人握着她的手添上去的。
玱玹低笑一声,袖袍一挥,字迹消散。
"备马,去北荒。"
月隐谷的春日比任何地方都要明媚。
玹翎蹲在溪边,正试图教会相柳用柳条编花环。九头妖王冷着脸,修长的手指却意外灵巧,不一会儿就编出一个精致的环,还顺手摘了几朵野花别在上面。
"给我戴?"玹翎眼睛亮晶晶的。
相柳轻哼一声,却小心翼翼地将花环戴在她银发上:"丑死了。"
"胡说!明明好......"
她的话戛然而止。相柳突然捂住心口,脸色煞白,一缕黑气从指尖蔓延开来。
"相柳?!"
玱玹赶到时,正看见玹翎扶着昏迷的相柳,月神族的长老们围成一圈,神色凝重。
"九天神雷的余毒。"大长老检查后沉声道,"按理说妖族沾之必死,但他体内有......"
"有什么?"玹翎声音发颤。
"神血。"
众人愕然。玱玹快步上前,一把扣住相柳的手腕,灵力探入后瞳孔骤缩:"月神血脉?这怎么可能......"
玹翎突然想起大战那日,相柳为她挡下所有天雷时,她情急之下将灵目之力渡给了他......
"是我的血。"她轻抚相柳苍白的脸,"海底那次,他用心头血救我,我们的血脉早就......"
大长老猛地起身:"月神与妖族的血脉融合?古籍记载,唯有......"
"命定之人。"玱玹接话,神色复杂。
三日后,相柳苏醒。
睁开眼就看见玹翎趴在床边睡得正熟,银发间还戴着那个丑丑的花环。他伸手想碰,却听到一声冷哼。
"醒了?"玱玹抱臂靠在门边,"知道自己差点吓死她吗?"
相柳金瞳微眯:"你怎么在这?"
"来看你死没死。"玱玹丢来一个玉瓶,"月神族的秘药,能化解神雷余毒。"
相柳接过,突然道:"为什么帮我们?"
玱玹望向窗外盛放的桃花,许久才开口:"因为她笑起来......很像姑姑。"
那个为保护妹妹,甘愿赴死的月神祭司。
相柳沉默片刻,突然将一样东西抛给他。玱玹接住,发现是半块月形玉佩。
"这是......"
"你当年给她的。"相柳淡淡道,"她一直留着。"
玱玹握紧玉佩,突然笑了:"好好待她。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我就把她接回皓翎,关在摘星阁天天背宫规。"
相柳:"......"
玹翎迷迷糊糊醒来,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吓得一把抱住相柳:"你们别打架!"
玱玹转身就走,挥了挥手:"酒我拿走了,难喝得要命。"
很多年后,北荒的游牧民族还在传颂那个传说——
月隐谷住着一对神仙眷侣。银发的女子能治愈百病,而她身边永远跟着一个银发金瞳的俊美男子,只在看她时,眼中冰雪消融。
偶尔会有个眉间朱砂的贵公子来访,总带着皓翎国最甜的蜜饯。
而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九头妖王会现出原形,庞大的身躯小心圈住熟睡的妻子,九颗脑袋轮流轻蹭她的发顶,直到朝阳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