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清晨，医学院后山的梧桐树泛着湿润的光。赵晋蹲在树洞前，小心翼翼地拨开潮湿的落叶。三只巴掌大的橘色毛团正挤在一起酣睡，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它们出生才两周。"顾以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已经包扎好伤口的阿花，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白大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拉布很聪明，特意选了离标本室最近的树洞。"
赵晋接过母猫，指尖不经意擦过顾以宁的手腕。小布在他怀里舒服地打了个哈欠，露出粉色的牙龈。
"所以这半年......"赵晋用脚尖点了点树洞深处露出的牛皮纸边角，"你都是在这儿画的？"
顾以宁的耳尖瞬间红了。她蹲下身，从树洞里掏出一叠用防水布包好的素描本。翻开第一页，是去年深秋的赵晋——他站在解剖室窗前，阳光穿透他手里的心脏标本，在他睫毛上撒下细碎的金粉。
"十月二十三日，第一次见你操作心脏解剖。"顾以宁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人的心脏在光照下是半透明的。"
赵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继续往后翻，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有他在图书馆枕着解剖学睡着的侧脸，有他在食堂被何苏叶抢走鸡腿时无奈的表情，甚至还有他上个月在篮球场扣篮时，白大褂下摆飞扬的瞬间。
"你......"赵晋的嗓子发干，"为什么是我？"
拉布突然从他怀里跳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树洞旁，用爪子扒拉出最后一张素描——年轻的医学生站在标本室门口，手里捏着朵蔫头耷脑的野雏菊。画纸一角写着：【5月20日，听说他偷偷把偷拍我的拍立得照片放在医学系更衣室，却写错了我的名字。笨蛋，连表白都这么不靠谱。】
"那天我等了好久。"顾以宁轻声说，"最后只等到何学长来道歉，说你把送给我的零食花错放到了别人柜子里。"
赵晋猛地抬头："那是......"
"我知道。"顾以宁突然笑了，眼角笑出月牙的弧度，"后来何学长告诉我，你为了问清我的更衣室位置，替他值了整整一周的夜班。"
晨风拂过树梢，露珠簌簌落下。赵晋伸手摘掉落在她发间的梧桐叶，指尖在触到发丝的瞬间微微发颤。
"顾以宁。"他忽然正色道，"你知道心脏标本为什么要在福尔马林里浸泡三个月吗？"
"......啊？"
"因为只有这样，"赵晋慢慢倾身，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落叶，"才能保证它在被取出时，依然保持最鲜活的跳动状态。"
他们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彼此的睫毛。顾以宁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调香——是他不习惯医学院统一发放消毒水味儿的洗手液，自己在网上购置的调香
拉布突然"喵"了一声，叼起一只小猫崽的后颈，一瘸一拐地往灌木丛走去。剩下两只小猫有样学样，跌跌撞撞地跟着妈妈消失在晨雾中。
"它们......"
"在给我们留空间。"赵晋一本正经地说着，耳朵却红得滴血。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医学院的柏油路面。赵晋抱着厚厚一摞素描本穿过中央广场，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赵学弟。"周学长倚在医学系宣传栏旁，白大褂敞开着，露出里面熨烫平整的衬衫，"听说你最近和以宁走得很近？"
赵晋眯起眼睛。上周就是这个人在走廊里，差点摸到顾以宁的头发。
"让开。"他声音平静，"你挡到我的光了。"
周学长非但没动，反而接住赵晋的话头："麻烦你和以宁保持距离。今天是我们医学系联谊会，我准备......"
话音未落，赵晋怀里的素描本突然哗啦啦散落一地。周学长下意识弯腰去捡，却在看清内容后僵在了原地——每一页都是不同角度的赵晋，有几张甚至能看出是从教室后门偷画的。
"你不用想了。"赵晋慢条斯理地蹲下身，一张张拾起画纸，"顺便告诉你，顾以宁今天要陪我整理标本室。"
"凭什么？"周学长脸色铁青，"她答应参加联谊会了！"
赵晋站起身，突然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就凭她画了我七十三张素描，却连你的一张草稿都没有。"
这句话像柄手术刀，精准地戳破了对方膨胀的自信。周学长张了张嘴，却见赵晋已经转身走向解剖楼，阳光下，那些素描在风中轻轻翻动，宛如振翅的蝶群。
期末考前夜的标本室灯火通明。顾以宁咬着笔帽，对着一堆骨骼标本愁眉苦脸："桡骨和尺骨的位置我总是记反......"
"看这里。"赵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轻划过她突起的腕骨，"桡骨连接大拇指侧，所以......"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你画画时握笔的位置，就是桡骨所在。"
顾以宁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整个晚上，赵晋都在用这种"沉浸式教学"，害得她心跳就没下过120。从动脉走向到神经分布，他总能找到最暧昧的讲解方式。
"最后一个知识点。"赵晋突然关上标本柜，转身将她困在解剖台前，"心脏交感神经分布。"
福尔马林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顾以宁后背抵着冰冷的台面，视线无处安放，只能盯着他白大褂上第二颗纽扣。那颗纽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当人紧张时，"赵晋的声音低了下来，"交感神经会使心跳加速，瞳孔放大......"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颈动脉，"就像现在这样。"
顾以宁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在赵晋愕然的目光中，她踮起脚尖，闭眼吻上了他的唇角。
时间仿佛静止了。标本室的老旧空调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远处传来夜蝉的嘶叫，而他们的唇瓣间，弥漫着淡淡的松木调和更淡的银色山泉唇膏香。
"这是......"分开时赵晋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实验。"顾以宁红着脸，手指还揪着他的衣领，"验证交感神经对心率的影响......"
赵晋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解剖台的金属边缘硌得她腰疼，而他的手掌恰到好处地垫在了那里。
"数据需要重复验证。"他在换气的间隙呢喃，"至少......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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