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公府的西厢房内,一盏孤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言湫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杏眼如水,唇若点朱,肤如凝脂。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玉梳,指尖拂过额前散落的碎发,将它们别到耳后。
"小姐,该歇息了。"门外传来贴身丫鬟青柳的声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言湫柔声应道,声音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溪流。
待脚步声远去,言湫脸上的柔弱神情如潮水般褪去。她迅速起身,从床榻下抽出一个暗格,取出一套黑色夜行衣。动作利落地换上后,她将长发高高束起,蒙上面纱,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推开窗户,言湫轻盈地跃上窗棂,身形如燕般消失在夜色中。
京城的夜晚并不宁静。巡夜的士兵举着火把在街道上穿行,更夫敲着梆子报时。言湫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屋檐间无声穿行。她的脚尖轻点瓦片,身形飘忽不定,连月光都难以捕捉她的踪迹。
今晚的目标是城东的礼部侍郎府。父亲近日与这位侍郎往来频繁,言湫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作为姜国公的掌上明珠,她本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自从发现父亲书房中那些可疑的信件后,她就无法再安于做一个单纯的闺阁小姐。
礼部侍郎府的守卫比想象中森严。言湫藏身在一棵古槐树上,观察着府内的巡逻路线。忽然,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有人在监视这座府邸,而且不止一人。
言湫屏住呼吸,目光扫视四周。在对面屋顶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在阴影中,若不是月光偶尔照亮他腰间的佩剑,几乎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武侯将军谢征。
言湫心头一紧。这位年轻的将军以治军严明著称,深得皇帝信任,负责京城防务。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朝廷也对礼部侍郎有所怀疑?
就在言湫思索之际,谢征突然转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藏身之处。言湫暗叫不好,迅速向后仰倒,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向地面。几乎在同一时刻,一枚暗器擦着她的面纱飞过,钉入身后的树干。
"什么人?"谢征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言湫没有回答,转身就要离去。然而谢征的身手比她预想的更快,几个起落间已拦在她面前。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城墙,面容冷峻,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深夜潜入朝廷命官府邸,按律当斩。"谢征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右手已按在剑柄上。
言湫知道无法善了,索性不再隐藏。她压低声音,刻意改变音调:"将军何必咄咄逼人?各为其主罢了。"
"你的主子是谁?"谢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对方是个女子。
言湫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已向谢征左侧攻去。她的动作快如闪电,掌风凌厉,直取谢征咽喉。谢征侧身避开,反手拔剑,剑光如水,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两人在月光下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言湫的武功路数诡异多变,时而如灵蛇出洞,时而如猛虎下山,招招直取要害。谢征则稳如泰山,剑法大开大合,每一剑都带着千钧之力。
"好身手。"谢征在交手间隙沉声道,"京城中能有这般武功的女子可不多见。"
言湫心中一凛,担心被认出身份。她突然变招,使出家传绝学"流云手",双掌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地向谢征攻去。这一招出其不意,逼得谢征连退三步。
"流云手?"谢征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是姜..."
言湫不等他说完,猛地从袖中射出一枚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她趁机抽身而退。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腰间的一块玉佩被谢征的剑锋扫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言湫顾不得拾取,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姜国公府,言湫迅速换回寝衣,将夜行衣藏好。她坐在床边,心跳如鼓。那块玉佩是父亲在她及笄时所赠,上面刻有姜家的家徽。若被谢征认出...
言湫咬紧下唇。明日必须想办法探听谢征的反应,若他真起了疑心,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清晨,言湫如往常一样出现在花厅,一袭淡粉色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清丽脱俗。她正与母亲姜夫人品茶闲谈,忽然管家匆匆进来禀报。
"夫人,小姐,武侯将军谢征求见国公爷。"
言湫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在衣袖上。姜夫人关切地看向女儿:"湫儿,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烫手。"言湫勉强一笑,心跳却陡然加速。谢征为何突然来访?是为昨夜之事,还是巧合?
"国公爷一早就出门了。"管家为难地说。
姜夫人想了想:"那就请谢将军进来吧,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
片刻后,谢征大步走入花厅。他今日穿着正式的朝服,更显得气宇轩昂。言湫低垂着眼帘,不敢直视,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
"谢将军,真是稀客。"姜夫人热情地招呼,"国公爷不在府中,不知将军有何要事?"
谢征拱手行礼:"夫人客气了。末将奉皇上之命,近日要加强京城防卫,特来与国公爷商议一些细节。既然国公爷不在,末将改日再来拜访。"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言湫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将军既然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姜夫人笑着说,示意丫鬟上茶。
谢征没有推辞,在客座坐下。言湫感到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自己,不由得绷紧了身体。
"这位想必是令爱吧?久闻姜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谢征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
姜夫人面露喜色:"湫儿,还不快见过谢将军。"
言湫起身行礼,刻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笨拙一些:"见过谢将军。"她的声音轻柔似水,与昨夜判若两人。
谢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说来也巧,昨夜巡逻时捡到一块玉佩,看这纹饰似乎是姜家的家徽,不知可是府上遗失的?"
言湫抬眼看去,顿时如坠冰窟——那正是她昨晚掉落的玉佩!
姜夫人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这确实是姜家的玉佩,但府上近日并未听说有人遗失..."她转向言湫,"湫儿,这是你的吗?"
言湫感到谢征的目光如刀般锐利。她必须做出选择——承认玉佩是她的,就等于承认昨夜的黑衣人就是自己;否认的话,谢征可能会继续追查,最终还是会查到她头上。
"让女儿看看。"言湫强自镇定地接过玉佩,假装仔细辨认,"这...确实像是女儿的那块,但女儿记得自己的玉佩一直收在妆奁中..."
她转身对身边的青柳说:"去我房里看看,妆奁中可有一块相似的玉佩。"
青柳领命而去。花厅内一时陷入沉默,言湫能感觉到谢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似乎在观察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片刻后,青柳回来禀报:"小姐,妆奁中的玉佩确实不见了。"
言湫做出惊讶状:"真是奇怪,我明明记得..."她转向谢征,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多谢将军拾获,不知是在何处找到的?"
谢征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城南的一条小巷中。说来也怪,昨夜追捕一名可疑人物时,那人掉落了此物。"
"可疑人物?"姜夫人惊讶地问,"京城近来不太平吗?"
谢征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言湫:"是一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身手不凡。末将原以为是个男子,交手后方知是位女子。"
言湫感到一阵眩晕,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甚至露出一丝好奇的神情:"女子也能有高强的武功吗?真是闻所未闻。"
谢征轻笑一声:"姜小姐久居深闺,自然不知江湖中奇人异士众多。不过..."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位女侠的身形,倒与小姐有几分相似。"
言湫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出破绽。她微微睁大眼睛,做出惊讶又略带惶恐的表情:"将军说笑了,湫儿连剑都未曾拿过,怎会是那等人物?"
谢征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然后缓缓道:"也是。姜小姐金枝玉叶,怎会做那等危险之事。想必是末将眼花了。"
言湫悄悄松了一口气,但谢征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若小姐有兴趣,末将倒可以教你几招防身的功夫。"谢征的语气轻松,眼中却闪烁着探究的光芒,"毕竟,京城近来确实不太平。"
姜夫人笑着摇头:"将军好意心领了,但湫儿身子弱,不适合舞刀弄枪。"
谢征点点头,起身告辞:"既然如此,末将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国公爷。"
送走谢征后,言湫回到自己的闺房,终于卸下伪装,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谢征明显已经怀疑她了,今日之举不过是在试探。那块玉佩的出现绝非偶然,他是故意来确认她的身份的。
言湫从袖中取出那块险些暴露她的玉佩,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家徽。她必须更加小心了,谢征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角色。但同时,她心中也升起一丝莫名的期待——这位年轻将军的锐利眼神和沉稳气质,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窗外,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演武场的号角声。言湫知道,她和谢征之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