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会杀了我吗？用你藏在花盆里的麻醉药喷在我的车里，还是用你的伪装，还是在我屋子里再次装满摄像头？”

雨声逐渐加大，肖战冷的手指尖几乎没了知觉，尘土混凝雨水的呛人气味幽幽散开在俩人剑拔弩张的氛围间，他们像普通的避雨者站在屋檐下，却身上冷的堪比外面的冰雨林。

从一开始一直都是肖战在连连追问，他不是容易冲动的人，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非日积月累的怀疑与猜忌不能办到的，而艾雎至始至终未有任何回应，哪怕一个摇头，一个简单的手语——我没有做过，都没有。

像是一个罪恶孕育而生的生命体，面对他的问责没有一丝悔恨与狡辩，而是静静地等待他的下一个审判。

肖战终于忍受不住地往外走，才走了一段，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跑步声，一股熟悉的玫瑰香气扑来，然后衣角被拽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她。

他回过头，看到艾雎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浑身湿透，睁着一双无辜受伤的眼睛，与那天他被催眠睡着，做的梦里的样子一般模样。

她摇了摇头，因为急着跑过来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直直地看着他。

“你没做那些事对不对？”

肖战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挣扎的撕扯，然而得到的回应依旧是艾雎的摇头。

不是，是我做的……

还是，不知道……

抑或，不能说……

肖战感觉胸口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些压抑的痛苦随着血液翻涌着喷出，他不知道她，原是他一开始就从来不知道。

“为什么……”

只要你示意一下，哪怕一句简单的手语，哪怕是一句欺骗，他都会信他，他痴迷于她的柔弱，沉沦于她的灵魂，一直以来他几乎像个臣民一样卑微在她的脚下，可是如今她却连骗都不愿意继续骗了。

那种被放弃的失望萦绕在肖战心头上，犹如枷锁，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何时，警车的鸣笛声穿透雨声砸到肖战和艾雎身上，无形的剧痛炸裂开来，如此深刻却也猝不及防。

这一天终是到来了，艾雎知道肖战是那样信奉正义与道德的善良，与她的劣迹斑斑的罪行对峙。

肖战想应是H警队他们查到是艾雎对那个女警察做的所有事来实施逮捕了。

艾雎看过去，就在街道的不远处对面，闪烁的红蓝相间的灯光如同催命咒逐渐靠近他们这边，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慌，就在这时，肖战脱下大衣，盖在艾雎瘦小的身子上，然后双手像捧起世间最珍爱的宝物一样，托着艾雎的小脸，喷薄而出的悲切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胸口，“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你的事，你也不要来找我。保重。”

“走!”

几乎把平生力气都爆发出来的一吼，尔后肖战一把推开艾雎，然后转身快速几步坐进车里，启动车子，艾雎这时也及时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急忙拍打司机的背椅，示意他立即开车，司机被艾雎的架势小小地惊吓到，但还是依她缓缓启动车子。

车子刚刚开到公路上突然一声震天巨响炸开在后面，艾雎吓得回过头，瞳孔骤缩，那一刻，脑海里一片懵响，似是耳鸣一般，所有的声音都被刚才的响声堙灭了。

肖战的车与警车撞在一起，嘈杂声如同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电光火石间，艾雎清楚地看到三个穿警服的人将昏迷的肖战拖出来，因为受了重创，头上和腿上裂开的布料下，皆是血肉模糊的伤痕。

像是被摁下放慢键，一帧一帧的画面被放大循环在眼前，肖战流了一地的血，洒落一地的蔬菜被人踩烂踢开，沾满了泥浆和血水。

越来越多的警车和群众围了过去，坐的车子也越开越远，硕大的雨滴落在车窗上，瞬间砸开一个一个的涟漪，使艾雎看到的画面愈来愈模糊。

“唉哟，不得了啊，居然敢有人开车撞警车，看这伤势还能活的了吗？”

前边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投过来的车祸影像，那壮烈的景象让他不禁感慨了一句。

“不过，小姑娘，你得说一下你要去哪啊？”

艾雎低着头，不理司机，手不经意摸向兜里，突然摸到一个皮夹，她惊诧地拿出来，是个通身牛皮的钱包皮夹，是肖战的，里面钱和卡都放着。

她想起来，这皮夹原是被肖战放在自己里衣的前兜里的，难道是他在将衣服披在她身上的时候趁机将钱放进了大衣里的吗……

“你不要再来找我。”

“保重。”

这是肖战对她说的最后的话，她再次回头看向那条街，远的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他应该被救起来了吧，被好好地送到医院，用最好的技术和药物治疗，然后在护士的精心照料下逐渐康复。

然后过上了没有她这个危险分子的正常生活。

车向前开着，她看着外面一排一排远去的树丛，还看到疾驰而过的医院急救车，就像走马观花一样，她和肖战以前一起过的日子被一幕一幕地闪过窗外。

手上还拿着装着从超市买东西的袋子，里面放着他爱吃的火锅底料和几个橘子，她拿起一个出来，竟在车上剥了起来，将白丝和皮仔细小心摘掉，然后取下一瓣橘瓣放进嘴里。

霎时间，橘子香气和甜腻的口感喷射在口腔里还有一部分汁液从嘴边溜出射在了肖战给她的大衣上，那滋味冲击着她的味蕾。

艾雎小心用袖子擦了擦，上次就是这样，在他屋子里吃圣女果，结果不小心喷出的汁液脏了他的昂贵的西服，虽然他没有责骂她，但他却是真的肉疼了好久。

“小姑娘？”

司机的一再提醒，如一把刀狠狠割开了她的脑海，连皮带肉的痛并清醒着。

是了，应是再也见不到了，他那么恨她，由于她的欺骗和利用，他这辈子都不会，也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了吧。

艾雎挺直了自己唯唯诺诺许久的腰板，伴随着骨头清脆的嘎嘣声，擦掉脸上的泪水，掏出手机，点开短信联系人，找到肖战，然后在屏幕上缓慢敲了几下。

#对不起

身体好了就和赵玟结婚吧#

然后发送了过去。

对不起利用了你的善良，让你日后想起都会悔恨做出这样与自己的信念相悖的事，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感情，从此失去了爱人的信任和安全感。

不能对你坦诚自己的一切，即使已经伤害到了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

“你没事吧，小姑娘？”

司机不厌其烦地提醒后边的女孩，这么恶劣的天气，浑身湿成这样，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得了一场大病。

那女孩嘴巴轻微动了动，然后一声沙哑的女声传递而至，字词断句有些奇怪，像是聋哑人刚刚康复还不适应的感觉。

“没，事……去，附近机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