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你特意比平时早起了半个时辰。对镜梳妆时，目光在衣橱里流转再三，最终掠过了那件绣着碎樱的淡粉襦裙，只拣了件寻常的鹅黄云纹常服。发髻也梳得简单，斜插一支玉簪了事。
才踏出院门，便见田柾国早已候在巷口柳树下。他今日着了身竹青圆领袍，衬得人格外精神。见你出来，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手里还捧着个油纸包。
“怒那，吃了早饭不曾？”他将油纸包递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东街新开的铺子买的豆沙包，还热着。”
你接过包子，指尖不经意相触，他耳根顿时染上一抹薄红。
“柾国可用过饭了？”你轻声问。
他摇摇头，又急忙点头：“我不饿，看着怒那吃就好。”
你忍不住笑，将包子分他一半。两人并肩走在青石路上，晨光熹微，将影子拉得细长。
到得那家冰沙铺子，竟尚未开门。田柾国懊恼地蹙眉：“是我心急了，来得太早。”
你正欲答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哟，这不是柾国和小妍么？”
回头见是金泰亨斜倚在对街栏杆上，手里转着个草编蚱蜢，笑得眉眼弯弯：“这么早来吃冰？真是好兴致。”
田柾国顿时将你往身后挡了挡：“泰亨哥怎么在这儿？”
“我来买隔壁铺子的糯米糍，”金泰亨晃过来，目光在你脸上一转，“听说这家的草莓冰沙是一绝，本想买来给小妍尝尝，没想到被人抢先了。”
你觉出田柾国身子一僵，忙道：“多谢泰亨xi好意，不如一道等铺子开门？”
话一出口便悔了。田柾国眼里的光黯了黯，金泰杭却笑得越发开心：“那敢情好。”
于是三人立在檐下等开门。田柾国紧挨着你站着，时不时瞪金泰亨一眼。金泰亨却浑不在意，只与你说着近日趣事，逗得你发笑。
铺子终于开门，田柾国抢先一步进去，却见朴智旻正坐在窗边位置，面前摆着三碗冰沙。
“智旻哥？”田柾国怔在原地，“你怎么...”
朴智旻轻笑：“号锡哥说这家冰沙好，让我来买几碗回去。”他目光扫过你们三人，“既然遇上了，一起坐吧。”
田柾国手里捏着衣角，指节发白。你悄悄碰碰他手背，他这才缓了神色，引你在窗边坐下。
四人心思各异地吃着冰沙。金泰亨将自己碗里的草莓都挑给你：“小妍多吃些，太瘦了。”
朴智旻递过来一方锦帕：“嘴角沾上冰屑了。”
田柾国闷头将自己那碗推到你面前：“怒那吃我的，这碗草莓多。”
你看着面前三碗冰沙，一时哭笑不得。
最后是你将冰沙分给大家，才算了事。出门时，田柾国故意落后几步，轻轻拉住你衣袖：“怒那，下次就我们两个来。”
你点头，他这才露了笑意。
回到公司，郑号锡见你们一道回来，挑眉笑道：“这是约好了的？”
田柾国忙要分辨，却被金泰亨抢了话：“可不是，小妍人缘好，我们都争着请她吃冰呢。”
你脸上发热，借口整理道具溜开了。才清点完两箱首饰，就见田柾国蹭进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怒那没吃好吧，我买了梅花糕。”
你正要接，外面传来闵玧其的声音：“小妍，来听听这段编曲。”
田柾国只得眼睁睁看你离开，手里的梅花糕攥得紧紧。
忙到午后，你才得空歇息。坐在后台揉着发酸的肩颈，忽然有人在你身后坐下，手指轻轻按上你太阳穴。
“怒那累了吧？”田柾国的声音低低响在耳畔，“我帮怒那揉揉。”
他指尖温热，力道适中。你闭上眼，舒服地轻叹一声。他手顿了顿，呼吸忽地重了几分。
“柾国啊...”你轻声唤他。
“嗯？”他声音有些哑。
“谢谢你。”
他手下动作放柔：“怒那跟我客气什么。”
窗外日头西斜，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在一处。田柾国看着那影子，悄悄又坐近了些。
这般安静时光不长，金泰亨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妍！来看我新得的蛐蛐儿...”
帘子一掀，他愣在当场。田柾国迅速收回手，起身挡在你身前：“泰亨哥怎么不敲门？”
金泰亨目光在你们之间转了转，忽然笑道：“原来这儿有人献殷勤呢，那我先走了。”说罢真转身走了，背影却透着几分落寞。
你心下不忍，欲唤他回来，田柾国却拉住你衣袖：“怒那...”
你看着他眼里的恳求，终是心软了。
傍晚散工时，你刻意避开了众人，想独自回家。才出后门，却见田柾国等在那里，手里捧着个陶罐。
“怒那，”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捉了只萤火虫，送给怒那玩。”
你凑近看，陶罐里几点萤光闪烁，映得他眉眼温柔。
“柾国有心了。”你接过陶罐，指尖擦过他手掌，两人俱是一颤。
他陪你慢慢走着，一路上说了许多小时候捉萤火虫的趣事。你静静听着，偶尔侧首看他，他便会笑得格外灿烂。
快到你家巷口时，他忽然停步：“怒那，明日...明日还能一同吃冰么？”
你故意蹙眉：“日日吃冰，胃要受不了的。”
他顿时慌了：“那不吃冰！怒那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去！”
你见他急得额角冒汗，终于忍不住笑：“骗你的。明日我想吃街口那家的桂花糕。”
他眼睛一亮：“我给怒那买！”
你点头，转身欲进门，他却唤住你：“怒那！”
回身时，他将个物事塞进你手里，转身便跑远了。
低头看，是个草编的蜻蜓，翅膀上还用朱砂点了眼睛，活灵活现。
夜里你将陶罐放在窗台上，萤火虫的光明明灭灭。你捏着那只草蜻蜓，想起田柾国今日种种，唇角不自觉扬起。
次日你特意早起，挑了件水绿撒花裙。对镜梳妆时，母亲探头进来笑道：“今日打扮得这样俏，莫非要去见什么人？”
你脸一热，嗔道：“母亲尽会取笑人。”
到得公司，却不见田柾国身影。你心下诧异，直到排练过半，才见他急匆匆赶来，额上带着汗珠。
郑号锡蹙眉：“怎么迟了？”
田柾国忙赔罪，目光却瞟向你，带着几分歉意。
好容易熬到休息，他立即蹭到你身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怒那，桂花糕买来了，还热着。”
你接过，轻声道：“谢谢柾国xi。”
他看你一眼，忽然压低声音：“怒那今日...很好看。”
你颊上一热，低头咬了口糕点，甜香满口。
午后你们练舞时，你一个旋身没站稳，险些摔倒。田柾国眼疾手快扶住你，手臂环在你腰间，两人俱是一僵。
“怒那没事吧？”他慌忙松开手，耳根通红。
你摇头，却听金泰亨在旁笑道：“柾国这英雄救美，倒是熟练得很。”
田柾国瞪他一眼，却不敢再看你。
散工后，田柾国果然等在门口。你们一同往街口糕饼铺去，他却一路无言。
“柾国今日怎么了？”你轻声问。
他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个锦盒：“给怒那的。”
打开一看，是支银簪，簪头雕成蜻蜓模样，与你昨日那只草编的如出一辙。
“昨日瞧怒那喜欢那个草编的，就去找银匠打了一支...”他声音越说越低，“怒那若不喜欢...”
“很喜欢。”你轻声道，“柾国费心了。”
他眼睛顿时亮起来，帮你将簪子戴上。指尖轻触发丝，两人都屏了呼吸。
此后数日，田柾国日日变着法子送你小物件。有时是一包糖炒栗子，有时是枚枫叶书签，每一样都带着他的心意。
这日你们排练新曲，有个动作需要你与田柾国对视。每次目光相接，他总是先移开眼，耳尖泛红。
休息时金南俊笑道：“柾国如今倒是脸皮薄了，从前可不是这样。”
田柾国抓起巾子擦汗，掩饰窘态。你递给他一盏茶，他接过时指尖轻颤，茶水溅出几滴。
“怒那...”他慌忙替你擦拭，手指碰到你手背，两人俱是一震。
你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忽然想起初见他时，那个在练功房里挥汗如雨的少年，何时变得这般爱害羞了？
散工后，他说要送你回家。两人并肩行至河畔，夕阳将水面染成金红色。
他忽然停步：“怒那，我...”
话未说完，却被跑来寻你的小妹打断：“阿姐！母亲让你买些线回去！”
田柾国只得咽回话头，目送你离去。
夜里你对着那支蜻蜓发簪出神，忽听窗格轻响。推开窗，见田柾国站在楼下，手里捧着盏河灯。
“怒那，放河灯么？”他仰头问，眼里映着月光。
你披衣下楼，与他一同行至河边。他将河灯放入水中，轻声道：“愿怒那心想事成。”
你看着河灯顺流而下，轻声问：“柾国许了什么愿？”
他转头看你，目光灼灼：“愿能常伴怒那左右。”
夜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碎发。你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忽然觉得心头怦然。
也许，那些草莓糖、南瓜粥、萤火虫，早就在你心里埋下了种子。而如今，这种子正要破土而出。
河灯渐行渐远，化作一点微光。而他的眼睛，却比那灯火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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