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

顾衍跌跌撞撞的离开祠堂周围，在绾素阁门前停了下来，他知道怅绾从宗祠出来后去吃饭前总会再回绾素阁换一身衣裳。他就是想问一问她是怎么做到这么狠心的。

“过两日是不是得去查账了？”每个月月底怅绾都会出奇的忙，手里管着的几个铺子都要她亲自去查账。泽儿和秋儿也是大为头疼“五日后就得去了，还有山茶花的花期也快到了，且有的咱们忙呢！”

顾衍未见怅绾其人倒是先闻了其声。

怅绾语气倒是比较松快的“忙一些好，忙一些就不会想那些乌七八糟的腌臜事了。”秋儿点点头“就是，忙了之后就不会有精力胡思乱想了。”

泽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怅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是顾衍，顿时没了好心情，大清早的晦气！

顾衍上前走去，到离怅绾两步远的时候停下，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小绾！”

怅绾默不作声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屈膝“先生万安！”顾衍上前欲将人扶起但怅绾一如当年在宫里对顾衍避如蛇蝎的样子又往后退了两步“先生有话不妨直说，这里是内院，外男入内已然是坏了规矩的。”在别人家做客还不守规矩如今还要动手动脚。

顾衍丝毫不管怅绾现在表现出来的反感，只一味的说着自己的话“昨日诸位长辈都在，你我说话多有不便，所以你言语上的犀利我也只当是你我多年不见你在撒娇。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我们敞开心扉谈谈，如何？”

怅绾都懵了，合着她昨天那些话在他眼里不过是撒娇耍闹？真是对牛弹琴。

“先生误会了，昨日我所言皆为肺腑。我对你没了从前的心思，也不再有任何留恋。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不好？”

顾衍火了，好说歹说这都放下身段了，怎么就还是油盐不进呢？

“你没有留恋我？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寻死觅活？你为何养了三年多病才稍有起色？你开的那些书阁，茶楼，花圃哪一个不是你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捣鼓的？你说我是杀死奈儿的罪魁祸首，但当初的我又何其无辜？”顾衍一着急都秃噜出去了，而怅绾三个人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

怅绾打断顾衍，语气冰冷“你怎么知道我生了三年病？还有书阁茶楼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他叫奈儿？”怅绾生病的事连两位祖父都不知道他当时忙着征战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书阁只有自家人知道那是怅绾的产业，除此之外谁都不知道......

顾衍知道自己一时沉不住气又做错了事，想拉怅绾和她解释。怅绾甩开顾衍伸过来的手“你监视我？”

“没有，不是监视，真的不是监视，我就是想关心你，我......”

怅绾哑笑“怎么样啊？皇帝陛下，监视出什么了？监视出我死了几回吗？”顾衍的心沉了几分，直道“没有，不是......”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龌龊，下流。我没把这条命搭进去你是不是失望的很啊！原来你皇帝陛下还有这种癖好呢！你还想知道什么你问我，我告诉你。”怅绾看着顾衍只一个劲儿的说“你不要误会”顿时火冒三丈“你倒是问啊！让你问你又不问，就想着怎么监视我，你恶不恶心啊！卑鄙！”

说完就往外院走去，这是羞辱！奇耻大辱！原来这五年她的一言一行都被顾衍监视着，这是拿她翩怅绾当犯人了？他以为他是谁啊，想监视就监视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怅绾和顾衍一前一后到饭厅的时候都入座了，就等他们俩了。怅绾黑着脸走到三嫂子身边就坐下了，闭了闭眼睛稳了稳神。

宛柏娴看了两个人一眼又看向翩哲，眼神示意了一下，翩哲点点头。

苏媗低声问道“怎么了？”怅绾扒拉了一口粥“，没事，大早上的遇上晦气事儿了。”这话说得丝毫没有压声音，这下长公主不干了，甩下筷子就开始质问“翩怅绾你说谁呢？”

顾衍阻拦到“你闭嘴，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长公主立马炸毛“你就会和我凶，你有能耐和她翩怅绾凶啊！她翩怅绾辱我顾家门楣，几次三番的羞辱你，你到底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怅绾听着长公主对自己的咒骂和污蔑，只是很淡定的吃完自己的早饭，然后从发间抽出一根发簪甩到长公主面前，发簪不偏不倚直直插在长公主面前的桌子上，被吓得一哆嗦，立刻禁了言。

“说啊！接着说，停下来做什么？”怅绾擦了擦嘴，再开口便是万年寒冰一般了“既然你开了话匣子那咱们今日就来算个总账。你说我辱了你顾家门楣，那我倒要问问你了，打从我翩怅绾入宫可有任何一个皇子受损？可有那个妃嫔玉碎？没有吧！反倒是我自己搭了半条命在你顾家。这是后宫；咱们再来说说前朝，你鄞朝水患、内乱、征战，短短三年我宛家搭了八条人命在里面，我翩家搭进去的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这是纲常；咱们再来说说伦理，你长公主一个出了嫁的女人几次三番过问内宫的事，不将四妃皇子放在眼里，你凭什么？我对不起你们顾家？那你们顾家就对得起我吗？记住了，这辈子永远是你们顾家欠的我，我翩怅绾到死还是那句话，我上对得起先帝太后、翩家宛家列祖列宗，下对得起朝臣百姓。”

怅绾说的顾衍一行人羞愧难当，却没有停下来的架势，走到长公主身后，从后头反手掐着她的下颚，贴近她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记住了，我可以放过陈玉和那礼国人，但是我和你不死不休，所以你最好盼我短命否则我一定会成为你的报应！”

几次三番的在爹娘家人面前羞辱她，长公主这明显就是在告诉爹娘是他们没有教好女儿。在他们面前羞辱怅绾这远比直接羞辱他们自己更叫他们心痛。

长公主打着冷颤“你敢！你别忘了，我是当今皇帝的姐姐。”

怅绾嘲讽道“这些年长公主府过得不好吧！你当真以为你弟弟不知道这中间是我在作梗？他不还是由着我来吗？你弟弟？你说要是我现在说愿意和你弟弟好好过日子但前提是我要你生不如死，你弟弟会不会答应我呢？”

这话一出顾衍心下一动，同时长公主也是心下一抖，因为她知道顾衍会的，顾衍和她的姐弟情谊早已不似当年了。就像怅绾说的顾衍明知道自己的长公主府这些年名存实亡但还是不闻不问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她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你敢以弟杀姊，你不怕遭雷劈吗？你不怕他被列祖列宗诅咒吗？你别忘了，为了你那短命的孩子他屠的是礼国一个国。”

怅绾一个耳光扇过去之后看向顾衍“以后少说这种话，你不配让奈儿成为成就你野心的理由。还有，奈儿也不需要你去血洗一国，别脏了他的轮回路。”

翩哲宛柏娴他们都看愣了，二十六年了，不曾见过绾儿这么犀利的样子，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姑娘还是在他们眼中做什么事都中规中矩的怅绾吗？不过刮目相看归刮目相看他们不打算阻拦，只有让她把这口怨气发泄出来才能让她真正放下，今日也算是他顾衍撞到枪口上了。

怅绾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之后又开口“你顾衍觉得你为了个女人征战四方的样子很感人是不是？自始至终你感动的也只有你自己罢了！”

顾衍一口饭都没有吃下去，这会儿堵得他气都不顺了。“你就半分不念及我们的过去是吗？我想问问在你眼里我们的最初算什么？我们之间的惺惺相惜到底是什么？”

过去？惺惺相惜？其实昨天晚上她就想明白了。如果顾衍没有贸然闯入她的平静里那她或许就会像当年奈儿落葬那一日对自己说的一样，自此对顾衍不再怨恨也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但是他就闯了进来，再一次相见，怅绾没有激动、没有欣喜、没有开心，她只有厌烦，厌烦当年为了一个他就要死要活的自己，也厌烦把自己逼成这样的顾衍，更是厌烦这样为了一个女人就什么都不顾的他，这样的他只会让自己看不起。

“当年我情窦初开不懂何为心动而你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另类，我们都误将新奇当做动心，然后就开始越误会越深。其实我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你也无法适应我的生活方式，所以你说我们两个哪里来的当初。当初不过都是误会罢了！”怅绾一边喝着汤一边缓缓说着，她这毫不在乎的样子让顾言感觉有柳絮飘到自己的嗓子眼里一样难受。

顾衍喝了几口水平静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我之间不过都是一场误会，而今只是误会都解开了？”

怅绾点点头，然后没了下文。宛柏娴给女儿夹了一箸菜让彼葶端了过去，而后开口

“其实先生何必委屈呢？今日这般不是正好吗，她不愿意回去你也不必再担心她会受人算计，您也再不用为了她向我们低声下气，不是很好的结局吗？”

顾衍急忙道“不是的，陈玉已经伏法，再不会有人会伤害她的。我也从不觉得对您几位的尊敬是低声下气。”

宛柏娴只是摇了摇头“今日是没了陈玉，但是明日会不会有其他人？您自己生在皇宫长在皇宫您不会不知道皇宫吃人不吐骨头！还有，您可以忘记自己对她做了些什么，但是我不会忘记，绾儿也不会忘记不是吗？”翩哲只是奇怪柏儿说着话问什么会把手放在心口，为什么顾衍看见这个动作之后如雷轰顶。

但还是为女儿开了口“先生，放弃吧！您如今的做法只会让我觉得您是遗憾五年前只收了绾儿半条命后不甘心又卷土重来，想要她剩下的半条命。别再折磨她也别再折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