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江笙既要处理父亲的丧事，又要准备高考，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唐筱尽可能地帮他分担，从写讣告到整理复习资料，甚至在他忘记吃饭时强行喂他。
出殡那天，天空下着小雨。江笙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墓碑前，面无表情地听着牧师念悼词。来吊唁的人很少——几个远房亲戚，几个父亲的老同事，还有李老师和班上几个同学。
唐筱站在江笙身边，撑着一把黑伞。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江笙仍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恨了我一辈子。"江笙突然说，"因为妈妈去世那天我在考试。但他自己呢？他明明出差可以提前回来..."
唐筱轻轻抱住他："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应该和解了吧。"
江笙将脸埋在她的肩窝，无声地颤抖。
高考前一周，江笙终于勉强回到复习状态。但唐筱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时常盯着书本发呆，做题时犯一些以前绝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你要不要考虑申请延迟考试？"唐筱小心翼翼地问，"这种情况..."
"不。"江笙斩钉截铁地拒绝，"我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高考那三天，天气异常闷热。唐筱每场考试前都能看到江笙在考场外猛灌冰水，眼睛下的黑眼圈深得吓人。考完最后一科，他直接靠在唐筱肩上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唐筱只好陪他在考场外的长椅上坐了两小时，直到他自然醒来。
"结束了..."江笙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
唐筱递给他一瓶水："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江笙摇摇头，"像做了场梦。"
成绩公布那天，唐筱早早地守在电脑前。她的分数不错，比平时模拟考还高了二十分，上海城大学新闻系应该稳了。她立刻打电话给江笙，却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我没上清华线。"江笙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差十五分。"
唐筱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那你保送..."
"保送只保专业，分数线还是要过的。"江笙苦笑一声，"我数学最后两道大题...完全做错了。"
唐筱想起高考第二天早上，江笙在考场外呕吐的情景——他太累了，身心俱疲。
"没关系！"她强打精神安慰道，"清华去不了，还有其他好学校啊！你志愿怎么填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第二志愿是海城大学计算机系。"
唐筱的心跳漏了一拍——海城大学，和她一样的学校！
"真的吗？太好了！我们还在一起！"她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嗯。"江笙的声音柔和下来，"还在一起。"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一周后，江笙接到清华招生办的电话——因为他的竞赛成绩特别优秀，学校决定破格录取，但专业要从计算机调剂到数学系。
"你要去吗？"唐筱小心翼翼地问，心悬到了嗓子眼。
他们坐在老房子的地板上，窗外是六月的倾盆大雨。江笙盯着录取通知书，眉头紧锁："我不知道...清华一直是我的梦想，但..."
"但什么？"
"但数学系不是我的首选。而且..."他抬头看向唐筱，"海城离北京有三个小时车程。"
唐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知道清华对江笙意味着什么——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希望他去的学校，是他多年奋斗的目标。
"你去吧。"她强作轻松地说，"三个小时而已，周末我们可以见面啊！"
江笙凝视着她，眼神复杂："你确定？"
"当然！"唐筱挤出一个笑容，"这可是清华啊！多少人梦寐以求..."
江笙突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谢谢你。"
唐筱将脸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她当然希望江笙留在身边，但她更明白，不能让他因为自己放弃梦想。真正的爱，应该是成全而非束缚。
就这样，在夏日的蝉鸣声中，他们的人生轨迹第一次出现了分岔。江笙去北京，唐筱留在这座城市，相隔三个小时的高铁路程。
"我们会好好的，对吧？"唐筱轻声问。
江笙吻了吻她的发顶："嗯。每个月我都会回来看你。"
他们相拥在雨声中，谁都没有提及那个最深的恐惧——距离会不会改变什么？时间会不会冲淡感情？十七岁的爱情，真的能经受现实的考验吗？
窗外，雨越下越大，像是上天在为即将分离的恋人落泪。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苏凌正看着手机上海城大学录取名单上唐筱的名字，眼神复杂地咬紧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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