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宰指尖摩挲着膝上锦缎的纹路,目光落在明栀垂着的眼睫上。
纪伯宰你来花月夜以前,是做什么的?
明栀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蜷了下,心底暗忖:该来的还是来了,就怕你不问。
她抬眼时,眼底已凝了层浅淡的温软,连声音都轻了些。
明栀我家以前是采药为生的,后来父母身亡才来的花月夜。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榻面软绒,语气添了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她抬眼望向纪伯宰,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
明栀所以大人问我为何配合,我并非全是虚言讨好,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纪伯宰那你……
纪伯宰喉结动了动,刚要往下问,话头却被明栀轻轻截住。
她微微倾身,肩头垮了些,眼底浮起层薄雾,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委屈。
明栀大人定然还有想问的,是吧?譬如我为何选了花月夜,又或是我从前有没有遇过什么事?这些我都能告诉大人……
她指尖抚上纪伯宰搭在膝上的的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明栀我对大人定然……是知无不言的。
空气里还裹着夜的凉,两人对视的几秒间,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晚风,轻轻吹动窗棂发出细碎声响。
明栀指尖还停在纪伯宰袖口的锦缎上,没等她再靠近半分,手腕便被他猛地拂开——那力道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像挥去落在衣襟上的尘絮般。
纪伯宰我不喜欢别人过于主动。
纪伯宰的声音比夜雾更冷,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时,连半分停留都没有。
明栀的手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他袖口那丝凉意,却已没了半分触碰时的软意。
纪伯宰径直坐起身,抬手去解腰间玉带,动作不算快,却透着不容打断的利落,铜扣弹开的轻响在静夜里落得格外清晰。
直到瞥见他解玉带的动作,明栀心头猛地一紧,飞快转过身,后背绷得笔直,像要在两人间竖道无形的墙。可胸腔里的心跳却像撞鼓,咚咚地响得厉害,连耳尖都悄悄热了。
这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终究被她咽了回去。
她悄悄转过半个头,眼角余光扫过去,见纪伯宰已将玉带整齐叠在床头,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遍,寻常得让人心头发沉。
明栀心凉了半截,攥着软绒的指尖泛了白,在心里暗咒:哥,等你修复好灵脉,定要把纪伯宰这小子乱拳打死!
她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去解外衣扣子,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扣面,一股抗拒感就涌了上来——那是打从心底里的不愿,怎么都压不住。
犹豫间,她又回头,却恰好撞进纪伯宰的目光里。四目相对的瞬间,夜仿佛都静了,他眼神深邃得像藏着墨,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没有催促,却透着不容回避的等待。
明栀咬了咬牙,索性横了心,视死如归般猛地扯掉外衣,扔在榻边,转身与他面对面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倒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架势。
纪伯宰见状,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下,那抹笑淡得像夜雾里的光,转瞬即逝。他往前凑了凑,抬手轻轻托住她的脸颊,动作慢得怕惊着什么,指腹带着薄茧,却意外地软。
方才的冷意全消,面色柔和得不像话,眼神里的温柔像化了的春水,缠得人挪不开目光。
她竟忘了要躲开,只僵着身子等那触感落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他方才冷得像冰的眼神,一会儿又是此刻指腹贴在脸颊上的软,连暗咒他的话都散得没了踪影。
可就在唇瓣即将相触的瞬间,“砰”的一声巨响突然炸破夜空!
明栀猛地睁开眼,像受惊的鸟般往声音来处偏头,只见窗外天边腾地窜起一团火光,红得刺眼。
她心头一松,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慌乱,连忙挣开纪伯宰的手,声音还带着未平的颤。
明栀大人,外面好像着火了,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已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连掉在榻边的外衣都顾不上捡,脚步匆匆地往门口走。
纪伯宰紧随其后,神色却不见半分慌张,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的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这火光,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荀婆婆的脚步声带着急意,刚到门口便躬身禀报,声音里掺着几分焦灼。
荀婆婆主上,后山的小楼着火了,还请您过去查看。
明栀见纪伯宰立在原地没动,也没开口,忙接话。
明栀这可得去看看,别烧着别的地方。
说着便要抬步,手腕却突然被纪伯宰攥住。
纪伯宰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去看?
他指尖力道不重,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纪伯宰不归海你一处也不认识,出了事可怎么办?”
明栀张了张嘴,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没等她再开口,纪伯宰抬手朝空中一挥,淡蓝色的光晕瞬间铺开,像层软纱般将两人罩在其中,结界边缘还泛着细碎的流光。
纪伯宰这道结界,除了我和荀婆婆谁都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他垂眸看她,眼神里藏着几分安抚。
纪伯宰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危险,等我回来。
明栀看着那牢不可破的结界,又望了望纪伯宰和荀婆婆离去的背影,只能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摊了摊手,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憩。
纪伯宰的身影刚消失在夜色里,檐角便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明栀正对着结界发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团赤色掠过——是只毛色像燃着小火苗的狐狸,正悄没声地趴在屋檐上,尾巴尖轻轻扫着瓦片。
青黛明栀明栀。
屋檐上的狐狸纵身一跃,落地时周身红光一闪,竟化作了个穿灰色衣裙的女子,眉眼灵动,嘴角还噙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