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宰收回望向楼梯口的冷眸,转身时眼底的凌厉早已如潮水般褪去,只剩揉碎了的柔情漫上来,像浸了温水的棉絮。
他上前一步,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明栀微凉的手背,指腹碾过她腕间细弱的青脉,垂眸时,眼底的柔情像一层薄纱,轻轻罩住底下藏着的审视,连语气里的嗔怪都像排练好的台词,裹着化不开的软意。
纪伯宰你怎么到处乱跑啊~快去换身衣服跟我回无归海。
明栀指尖蜷了蜷,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额角抵着他温热的锁骨,声音裹着委屈的鼻音应了声。
明栀嗯。
纪伯宰带着明栀回无归海时,暮色早已漫过海面,将珊瑚砌的殿宇染成深绯色。殿内却还亮着灯,言笑竟没走,正坐在白玉案前慢悠悠地喝茶,青瓷杯沿沾着细碎的茶沫。那两位双生仙子就站在一旁,月白裙裾垂在地上,连垂眸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明栀刚踏进门,就听见言笑的声音飘过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劝诱。
言笑荀婆婆不讲情面,一再推拒含风君的好意,可若真得罪了含风君,有什么好处呀?荀婆婆受纪兄救命恩惠自愿留府,更应该替纪兄考虑才是。
荀婆婆语气半点没软。
荀婆婆仙君如此清楚老身来历,想必更清楚,我无归海上下,唯主上马首是瞻。
言笑指尖捻着茶盏盖,正想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忽然扫到门口的身影——明栀提着裙摆站在那儿,鬓边的珍珠钗还沾着夜露,而纪伯宰就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眼底藏着点促狭的笑意,显然是想看看她见了这阵仗会如何反应。
明栀哪会看不懂他的心思?戏瘾瞬间就上来了。
她故意顿住脚步,双手“啪”地抱在胸前,裙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响,声音里裹着刻意的委屈与嗔怪。
明栀这才多久啊?这么快,就想找人来替代我了?
尾音落时,她傲娇地冷哼一声,转身就往殿外走,肩头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
纪伯宰“啧”了声,语气放得极软,带着点示弱的意味。
纪伯宰别生气。
他松开手,转而拍了拍言笑的肩膀,眼风递过去一个暗示。
纪伯宰言兄,还不帮我解释解释?
言笑放下茶盏,指尖擦过杯沿的茶渍,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言笑明栀仙子,这两位仙侍是含风君精心挑选,绝对不会与你争风。
明栀猛地回身,一把拉过纪伯宰的手腕,将人拽到自己身前。她仰头看他时,眼眶已泛起薄红,连声音都带了点颤。
明栀大人,你当初把我从花月夜接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答应过我要彼此真心相待,让我在无归海平安顺遂待下去的?
纪伯宰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泛红的眼角,语气含糊却软。
纪伯宰算……是吧。
明栀那既然如此,我怎么就不算无归海的女主人?
明栀往前凑了凑,声音里添了几分倔强,连鼻尖都红了,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听到这儿,言笑低头笑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们浓情蜜意。
纪伯宰顺势将明栀拉入怀中,手臂圈着她的腰,双眼直直盯着她,语气里带了点妥协。
纪伯宰姑且,就这么以为吧。
明栀姑且?
明栀抬眸,睫毛上还沾着水光,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明栀算吗?
纪伯宰算。
他咬字清晰,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配合。
明栀好,这是你说的。
明栀突然挣开他的怀抱,高举起一只手,指尖凝聚起淡淡的灵力,那股认真劲儿倒不像是演的。
明栀两位仙子若是执意留在无归海,我宁愿自毁元神。
手刚要往下劈,纪伯宰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明栀却不依,另一只手又举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
明栀那你让他们走!还要告诉所有人,我就是无归海的女主人,让那些人死了这条心,别再往这塞人了——否则,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话音未落,那只手又被纪伯宰攥住。他干脆将人整个拥入怀中,让明栀的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脯,下巴抵在她发顶,转头看向言笑时,语气满是无奈,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纪伯宰言兄,你看我该如何是好?我家已经因为你的‘好意’变得鸡犬不宁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变成一个鳏夫吧?
明栀在他怀里把戏演到底,冷哼一声,将下巴高高扬起,连耳尖都透着刻意的傲娇,活像只受了气却有靠山的小兽。
言笑摇了摇头,放下茶盏起身,为二人这出精心演绎的戏码拍了拍手,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言笑真是好一个‘鳏夫’!既然纪兄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荀婆婆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站在门槛边,一只手朝外半伸,语气恭敬却不容置喙。
荀婆婆仙君,请吧。
言笑终究没再停留,那两位仙子提着裙摆跟着言笑往外走。
直到殿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海潮里,明栀才敢坐下歇口气,她抬手揉了揉手腕,方才被纪伯宰攥紧的地方还泛着红,指尖碰上去时,还带着点隐隐的疼。
正揉着,她忽然觉出不对——殿里静得只剩海潮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明栀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纪伯宰正站在她面前,双手环在胸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的促狭还没散去,倒添了几分揶揄。
明栀大人,这么盯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