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一脚跨进门里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冷风阵阵,青石板的寒意透过布鞋似乎能直接传到尾椎骨。
冷,非常冷。雨丝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混着空气中若有如无的诡异气味,沈砚秋只觉得紧张。
“喂,小呆子。”张哥轻车熟路地往前走着,没有回头看沈砚秋,“磨磨蹭蹭的,怕不是本来就不聪明,现在摔得更痴傻了些,一会儿去柴房里把瓷瓮里面挑满水,手脚麻利些。”
听着男人的话,沈砚秋只能不停地哦哦着点头。
“当心着点,不要惹二少爷不快。”
沈砚秋嗯嗯哦哦地跟在他后面,眼神却时不时打量着周围的院子,整体格局就是个典型的江南”古宅。
三进三出的院落,中间有个雕花的月洞门,穿过去是做小凉亭和荷花池,只是整体看起来有些破旧了,能看到鲜艳颜料下暗沉的本色。
“呆子,你又不听我说话。”张哥突然一喊,吓了沈砚秋一跳,他也嘿嘿一笑,跟着回过神来。
“诶,还有西厢房记得也收拾收拾,听着没?”张哥继续说着,带着沈砚秋就往柴房走。
“诶,好好好,听到了听到了。”
走廊的柱子上耷拉着几缕暗红色的丝线,不知道是哪位绣娘刺绣时不小心遗落的,微风一吹,丝线就随着风轻轻晃动,像是指引着他去哪里。
西厢房,沈砚秋往西边看过去,脚步也不自觉放慢,故作痴傻地看着眼前的人,“西厢房住着谁啊,张哥?”
机械音刚才提起过一个“跟随NPC完成李宅探索”任务,而这个张哥作为第一个接触的NPC,必然藏着一些线索的。
沈砚秋明显看见张哥的脚步顿了一下,等他回头看自己的时候,就连眼神都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呆子,有些东西少打听,张哥就能保住你,西厢一直没人住,你只管打扫就行了,别笨手笨脚地碰东西。”
不对劲,他的表情明显不对,西厢房怎么可能不住人。
沈砚秋心里一动,刚要继续追问下去,就见张哥突然加快了脚步,像是不愿再提这个话题。
跟着男人穿过第二进院落时,沈砚秋眼角的余光瞥见正厅的窗纸上,隐隐约约映出一道红色的人影,那女人身姿纤细正坐在桌边刺绣,手里的针线不断地上下翻飞着,可是正当他揉揉眼睛准备仔细看看的时候, 人影却消失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窗棂往下淌,晕成了一道道水痕,像极了女人流下的泪水。
“喂,你这家伙还在磨蹭什么!”张哥在前面喊他,沈砚仓促地秋应着,快步跟上,心里却默默记住了这一系列的异样。
两人走到后厨门口时,雨势突然变大,砸在屋檐上“噼里啪啦”响,后厨里飘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饭菜的馊味,让人胃里泛酸。
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老妇正蹲在灶台边烧火,见他们进来,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地说:“婚书取回来了?”
“取回来了,刘妈。”张哥赶快从怀里掏出婚书递了过去,沈砚秋清楚地看到婚书边缘的泛黄处竟然沾染着一丝暗红的液体,像血一样,“那边催得紧,说后天就要和苏婉婷拜堂,让咱们提前把宅子收拾利索。”
刘妈接过婚书,手指在封面上的缠枝莲纹上摩挲着,眼神晦暗不明。
“拜堂……好啊,很好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甚至让人听不大清了,可是沈砚秋却看到了了她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
“呆子,还愣着干什么?”张哥推了沈砚秋一把,“快去挑水,水缸还在院角等着你呢,挑满了再去收拾西厢房。”
沈砚秋低头哈腰应了一声,拿起墙角的水桶往外,院角的瓷瓮水缸裂开了一道缝,里面的水也浑浊不堪,上面还浮着几根黑色的长发。
他刚要弯腰打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咚”,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沈砚秋回头一看,此刻只有刘妈一个人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沈砚秋。
这些年来,那种眼神他只在一种情况下见过,那就是医院里的死人。沈砚秋心里一凛,扭头继续装作忙碌的样子。
“诶,打水的那个,手脚麻利些。”
沈砚秋咿咿呀呀装傻答应着,女人也没再多说话,自顾自地转身进了厨房里面。
偌大的庭院里只留下沈砚秋站在水缸边,现在的他只觉得后颈发凉,刚才王妈手里的绣花针,针尖上似乎沾着殷红色的血。
沈砚秋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打完水之后,他起身往西厢房走去,院子的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音。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老高,沈砚秋打量一遍,发现杂草里面散落着一些红色还有金色的的丝线。
“和婚书上的丝线好像……”
西厢房正屋的门没有锁,沈砚秋一推就打开了,一阵尘土混合着针线的味道传了出来,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整个房间的布局十分简约,一张绣架放在窗边,绣架上还搭着一块未完成的红布,似乎快要绣完了。
但是张哥也说没有人住,怎么会有一块没有绣完的红布呢?
绣架旁的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黄铜镜,镜面蒙着薄灰,沈砚秋抬起袖子擦了擦,黄铜镜隐隐约约投出了窗外的景象。
他转过头向窗外望去,只见半人高的杂草里,赫然站着一道红衣的声音,虽然红衣女人此刻背对着他,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就是自己在窗纸时看到过的女人。
沈砚秋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缓缓靠近绣架,无意间指尖刚碰到绣布,就见原本的红衣女人瞬间移动到自己面前,转眼间又消失不见了,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我的郎君……李郎啊……先生。”
那声音好像是从梳妆台的方向传来的,沈砚秋猛地回头,梳妆台前竟然坐着刚才的那个红衣女人,只是铜镜里却什么也没有映出。
“你,你是……”
女人没有回应他,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一阵细微的刺绣声,“可是我的婚服,现在都还没绣完呢……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他刚要迈出脚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张哥的声音,“你这傻呆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沈砚秋回头,看到张哥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斥责他,“谁让你进正屋的,还不赶快滚出来。”
看着男人生气的脸,沈砚秋点了一点头,小声地辩解着,“我,我看里面有点乱,就进来打扫”
张哥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周围,铜镜前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沈砚秋都没来得及再仔细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