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说胡远笔和胡海,两贼在村里绕了一圈,没见着彭克忠。问了几户人家,都推说不知。其实大家见到这二人如同见到瘟神,敬而远之,或干脆把房门闭了。眼见天色将晚,冬天气候异常,说不定晚上会有风雪。胡远笔对弟弟说;“看来这回消息不准,彭克忠狗日的没有回来,咱们先回化乐,折腾了一下午,却还没有吃饭呢!”胡海说:“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回吧!”
两人的摩托车却是放在村头唐二家的后院。这些年外出打工成了潮流,颇有经济头脑的唐二数年前就带着老婆儿女去了江苏宜兴,听说在一家硫琉瓦厂干得不错,还承包了一口窑。唐家的房子空了,胡远笔一次尿急解手,无意中发现唐家屋后那一小块从前用来晒麦子苞谷的小院坝,被老屋和新长起来的树木遮盖着,不易让人发现,却合适停放车辆,胡远笔正想在杉林大坡找一块停车场,这个地方位置不错,因而成了她的首选。于是每次来杉林找事,熟 女乘坐的交通工具几乎都是偷偷藏在这儿。当然了,这回也不例外。两贼骑来的摩托车静悄悄放在那块院坝上。胡海才将摩托车发动,胡远笔也没完全坐稳,突听得石破天惊一声枪响,摩托车前胎被打爆了,顿时翻倒,胡远笔和胡海摔在泥中。
由于一个冬季都在下雨,这块院坝除了动物粪便之外便是枯草和污泥。两贼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见一个人穿着黑风衣,叼着香烟,提着猎枪缓缓从唐二家院墙右面转将出来;来人身材长大,面色冷漠,目光如电,背上马刀红缨随风飘扬。却是亡命归来的彭新到了。
胡海伸手要抓背上刀柄,意思是想反抗,彭新双手端着猎枪,手指已经扣上板机,冷冷喝道:“别动,小子,动一动一枪打爆你的鸟头。”
胡远笔赶紧抓住弟弟的手,陪着笑脸道:“别误会,有事好商量。”
彭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商量你妈蛋。追杀彭克忠的时候怎么不商量。”
胡远笔变色道:“你是因为彭克忠的事情找上我们?看样子你是想替彭克忠出头了。请你冷静。你要想清楚后果,杀了我们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彭新冷笑,说道:“没有好处但也没有坏处,畜生本来就该死。”说话间枪口已经对准了胡海的脑门,看来他是想先干掉这个公的,然后再杀那个母的。
胡远笔惊恐道:“你想杀我们,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你是谁?”
彭新冷冷地道:“听好了,臭婊 子,我叫彭新——彭克忠的兄弟。”
胡远笔说:“只知道彭克忠的兄弟叫彭雨,还在省外打工。从没有一个彭新。彭新兄弟,你做事之前要三思,不要一时冲动干了错事,追悔莫及。”
彭新摇头道:“我不仅三思而且四思五思都有了。我只明白一个道理叫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这个死有余辜的烂 货,原来还是个傻 逼,情况都不了解就要到大坡上杀人放火,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告诉你吧贱 人;彭克忠有好几十个兄弟。你这臭婊 子简直有目无光。你之所以能活到今日,是我大哥彭克忠宅心仁厚,不想杀你。只要他放句话,大把的彭家兄弟分分钟把你斩成肉浆。”
胡海欲爬起来,彭新用猎枪顶着他的头,喝道:“小子,跪下。”
胡海怒道:“我又没得罪你,何必这样。请你不要欺人太甚。”
彭新在胡海胸口上踹了一脚,骂道:“你妈的,是谁欺人了,背着砍刀来大坡上杀人,却偏偏说老子欺人太甚,今天爷爷要好好教教你这杂种怎么做人。”
彭新将枪托猛砸了一下胡海后脑,胡海再次被打倒在泥中。
一向善于见风使舵的胡远笔赶紧先跪下。胡海被这一枪托打得大脑空响,眼冒金星,半响才挣扎着抬起头来,胡远笔对弟弟说:“小海,听他的,先跪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坡上全是些亡命徒,落在人家手里,不可逞强。”
吃了两下打的胡海咬牙切齿,双手撑地爬起,跪在泥中。
胡远笔强挤出一些笑来,对彭新说道:“你想怎么样?事不可做绝。”
彭新丢掉烟头,道:“你这臭婊 子,也知道事不可做绝呀!老子虽然不常在家,但你的丑事老子全知道。你为什么要对彭克忠赶尽杀绝,屡次三番来杉林村伤害人家。欺负杉林没年轻人在家是吧!现在老爷回来了,活当你倒霉。我不想和你这种婊 子废逼话。这样吧!如果不想死,自己抽耳光,要抽得真诚,让老子看看你有没有诚意。如果你没有诚意。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跪在泥中的胡远笔莫名其妙,道:“什么诚意?”
彭新又点燃一支烟,说道:“和你这种鸟人说话真他妈 的费劲。傻 逼日眼的。彭克忠大哥一世聪明,怎么会找到你这种天良丧尽猪狗不如的东西做婆娘。听好了,婊 子。诚意就是我要看你这臭婊 子有没有悔改之心,如果你毫无悔意,那么为了保护我大哥彭克忠的生命安全,今天我只好先杀了你这对贼男女。”
胡远笔明白了,不敢不依,连忙用满是泥污的双手抽打自己的耳光。
才打了十来下,一群人围过来了。
彭世顺老人提着锄头,带领着一般七八个上了年岁的老汉,赶到了现场。
彭新的父母也来了。彭新的父亲从来言语不多,天塌下来也不怎么说话。但他的母亲却天生一副好嗓子,有事没事总是喋喋不休,更不要说碰到这种情况。彭新母亲哭闹道:“新儿,你怎么不听娘的话。”要上前夺彭新手上猎枪。彭世顺老人一把拖住,喝道:“他二娘,不可胡闹,现在我们要办正事,你回去。”
胡海贼目乱转,暗中在寻找机会。
彭新的父亲了解事态严重,叹一口气,将哭哭滴滴的妻子牵走了。
剩下的十来位老年人,大部分是彭世顺招来的。
彭新的猎枪仍然顶着胡海的头顶。却去问彭世顺老人:“三叔,现在这两个恶贼已经被拿下了,他们的罪行百死莫赎。你说,杀不杀?我听你的。”
彭世顺老人也犯难了,道:“这个,这个嘛!怎么说呢!其实这胡家姐弟,本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只是——哎,我也不知现在该怎么办好。幸好目前还没酿成大祸,先看看她们有没有悔过之心,如若不思悔改,那就直接杀了。”
胡远笔不停地自己抽着耳光,两边脸都打肿了,哭道:“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求求三叔放过我们吧!以前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只希望彭克忠回心转意,不再闹离婚,回去好好和我过日子,真没想过杀他,只是想威胁一下他而已,就算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来大坡上杀人。我是来找回自己的老公。以后再也不敢来杉林闹事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彭世顺老人骂道:“你这话,只合适哄三岁小孩。现在看来,你真是死不悔改。你这臭不要脸的死贱 人,也知道有今日呀!虽然我并不相信你这篇鬼话,但我却知道为你这种畜生偿命并不值得。现在只要我发句话,我们这帮人顷刻之间就能将你等碎尸万段。你这个死贱 人,破货,如果想活命,得先发誓。”
见还有活命的机会,胡远笔大喜过望,道:“好,好,发誓,发誓。我发誓,三叔你说,我都依你,全依你。只要不杀我们,你要我发什么誓都可以。”
彭世顺老人说:“首先必须声明一点,你不要叫我三叔,你还不配。我是彭克忠三叔却不是你胡家三叔。别污辱我老头子大好名声。你发誓;永远不来大坡上闹事,永远不再伤害彭克忠。现在就发誓,发毒誓。”
胡远笔一迭声道:“要得,要得。如果不依你的言语,胡家满门不得好死。”
彭世顺老人摇头,对侄儿彭新说:“新,你也看到了,和这种人你能计较得了多少?天生一副贱骨头,为了活命,我看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的意思;她已经发过誓,知错了。咱们让她写保证书。你把人放了吧!我谅她不敢再来。”
彭新道:“三叔,这样处理,是不是太——太不负责了。我虽然刚刚回家,但关于胡家伤害我彭克忠大哥的事情,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说来说去,都是这臭不要脸的婊 子不是人,她才是罪魁祸首,你听她鬼话连篇,没一句靠谱,即便是让她写保证书,也保证不了什么。最毒妇人心呐!三叔。我以为还是杀了的好。你们给我做个正当防卫的见证,大不了去坐几年牢,却救了彭克忠大哥性命。”
彭世顺老人叹道:“我何尝不知你说得有道理。新儿呀!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如果人家不承认你是‘正当防卫’怎么办?这年头,只要舍得花钱,黑的都可以说成是白的。今天你要是真杀了这对狗男女,无论有多少人肯为你作证,我相信结果对你肯定都不好。如果是我们去顺河找事被胡家人杀了,那么也许就是‘正当防卫’。可是,现在你如果真杀了这两个人,三叔只能告诉你;只怕得‘杀人偿命’呀!这中间关系到一个有没有钱打点的问题,有没有背景靠山的问题,这就是现实问题。你的家境是不错,但怎能比得过胡家。你爸爸刚才离开的时候悄悄对我说;让我劝你,别干傻事。新儿,你可是家中独子,就算要干这事也不该让你来。可是——即使是我这把老骨头,让我去为这种死贱 人偿命我也认为真他妈不划算。说起来她的父亲胡天顶和我还是多年好友,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女儿。算了,这毕竟是彭克忠自己的事情,最终如何解决让他自己去操心吧!放人。”
彭新收了猎枪,又踩了胡海肩膀一脚,骂道:“滚吧!你这狗杂种,今天三叔发了话,老子暂时不杀你,以后如果让我在大坡上碰到你,当心你的狗命。”
胡海吓得屁滚尿流,爬起来也不管姐姐胡远笔了,先自跑了。
胡远笔却装模作样地给彭世顺老人磕了个头,道:“谢谢,不会再有下次了。”她果然不敢再张口胡乱叫‘三叔’了。
彭世顺老人仰天长叹,道:“克忠呀,你怎么会摊上这种妻子,三叔替你不值呀!不是三叔说你,你这么些年那书简直是白读了,校长也白当了。识人不当,误你一生呀!大伙能救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呀!你要好自为之了。”
胡家姐弟转眼间去远了,地上留下一辆被打坏了的摩托车。
彭新将猎枪里的最后那颗弹丸射向昏暗的天空,心头的怒气仍未消除。
这次事件之后,胡远笔和她的杀手果然没有再来过杉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