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天空放晴,残阳从西边的云层里面钻出来。彭雨来到贵阳黔灵山弘福寺。他在如来佛祖面前鞠了三次躬,然后烧了三柱香,心里默默祈祷;愿一切顺利,一切安好。彭雨平生本不迷信,可是这个时候他迷茫了,他需要信念。
晚上这年轻人就在贵州饭店旁边的安云路上找了一家宾馆,胡乱住了下来。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经济收入来源,能省则省。他又和京天律师事务所的李潇主任通了次电话,把贵州碰到郑胜律师的情况如实向李潇做了汇报,彭雨说:“这个郑胜老师感觉他特别的忙,我担心他不会接我的案子,麻烦主任再给他说一声。”
李潇在电话里说道:“忙是肯定的,郑胜那么有能力的一个人,不忙才是怪事呢!在北京的时候一年365天就没见他有过休息。小彭你请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设法让郑胜师兄接下你哥哥的案子,大不了叫他把别的案子推掉就是了。”
彭雨再三表达了感激之情,这一晚却仍然没有睡好。
第二天下午三点,彭雨准时来到贵州饭店一楼大堂。郑胜律师是个守时的人,他已经到了,还坐在昨天的沙发上。见到彭雨,郑胜律师说道:“昨晚你又给李潇打了电话,看来不接你的案子我对北京那帮朋友都没法交待啦!本来我的时间已经排到了明年的三月份,这几个月都有案子要做,特别是盘江煤矿的那个案子,无论怎么说它都比较赚钱。可是没办法,我推了。我已经答应了李潇主任,你这案子我接下了。但是有些话咱们先讲在前面。这朋友归朋友,费用还是要收的。”
彭雨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郑老师免费为我打这场官司。收费合情合理,您开的是律师事务所又不是慈善机构,理解。说吧!郑老师,我需要付您多少律师费?”此时他的心已经开始砰砰跳动,他担心这笔费用怕自己承担不了。
郑胜律师说:“你在北京肯定有询过价,北京律师做这种刑事案子,动辄就是几十万,甚至有事主主动提出要给上百万的。但贵州和北京的律师行收费标准还是有所不同。因为有李潇这层关系,我肯定不会多收你一分钱,相反我还要给你打个折扣。由于我还需要找一个助手,这个助手肯定同样得是一个资深的刑案律师,我综合考虑了一下。你得支付我们6万元的诉讼费用,这笔费用你有困难吗?”
6万块,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彭雨在心中曾有过预算,他的接受能力在10万以内,6万没有问题。当下说道:“好吧!那就拜托郑老师了,我哥哥的案子请您多费心。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断不会少付郑老师一分钱,这个请您放心。”
郑胜律师说:“不是想办法,而是你要提前把费用缴清,你什么时候缴清费用我们就什么时候开始着手调查你哥哥的案子。这是行规,希望你能够理解。”
彭雨说:“这个没有问题,我现在可以到银行转账给你。”
郑胜律师说:“那倒不必,你得和我去一趟我的事务所,费用交给财务。”
半小时后,彭雨缴清了那笔律师费。这时他已经来到了郑胜的律师事务所。
事务所的办公室不甚宽大,家具也比较陈旧。郑胜招呼彭雨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安排文员倒来一杯茶水,然后说道:“你有没有找到新的证据,我指的是直接的证据,不要间接证据,能够证明胡远笔参与犯罪的——或者能够证明,那个胡海就是她指派去杀害你哥哥的这种证据。”
彭雨说:“如果之前胡远笔若干次带队追杀我哥哥彭克忠的那些证据只能算是间接证据的话,我真的想不到去哪里找更好的佐证了。或者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得设法拿到3月17号也就是案发当天胡海和胡远笔的通话记录,这两个人当天肯定有过交流,事前事后肯定都有打过电话,只是不知道律师能不能做这个事情。”
郑胜用三根手指交换敲着桌面,微微点着头,说道:“对,这也是一条线索,这个工作得公安机关来做。其实你提供的那份《举报材料》理论上来讲已经能够足以证明胡远笔就是幕后主谋。逻辑是通的,可是办案不讲逻辑,它只能讲证据,现在我们还是缺乏有力的证据。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水城县公安局长是你家亲戚,那么毫无疑问胡远笔肯定就进来了。你有公安系统方面的关系吗?”
彭雨摇头,道:“没有。我家世代务农,本人从小外出打工,没有任何官场上的关系。据我所知,水城县公安局长姓胡,不是彭家亲戚,相反却是胡氏本家。”
郑胜律师皱眉道:“这就有些麻烦了,在农村做案子不能完全的依靠法律。看来我们得去一趟你的老家,那个叫杉林村的地方。我还要从头梳理一遍,你提供的这份《举报材料》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我需要见到材料当中提到的每一个人。这应该没有问题吧?如果没有问题,那么咱们就抓紧时间尽快去你老家一趟。”
彭雨说:“这没有任何问题,那些乡亲都是农民,这个季节他们应该在家里干农活。他们本来就答应要为我上法庭作证的。律师取证他们一定会配合。”
郑胜律师自语道:“这样的话——那就剩下我这个助手的问题了。哎呀,这让谁来当助手好呢?这个人还不能够太年轻,年轻人大多心浮气躁,感情用事,他们来做这种人命关天的大案不合适。我这事务所有一堆刚从大学出来的实习律师,显然一个也不能用。得找一个老练的,还要有办案经验的。有了,有一个叫王杰的是个不错的人选,最近他在兴义做案子。你等一分钟,我问问他的时间安排。”
没等彭雨有任何表示,郑胜律师已经抓起了桌上的座机电话,打通了那个叫王杰的律师的手机,两人在电话中交流了两分多钟,郑胜律师挂断电话后说道:“成了,去你老家调查取证的时间,定在本周五。今天是周三,你就等两天。到时间我们一块去。对了,你那个地方这交通工具方便不,火车可不可以直接到达。”
彭雨说:“交通不方便,火车去不了,客车也去不了。那地方山高路陡,几乎与世隔绝。但郑老师请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走路去,我已经想好了——是本周五过去对吧?到时候就租一辆车开回去。马路虽然不宽,但可以去得了小车。”
郑胜律师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其实贵州的许多农村嘛!我是去一趟怕一趟,有些地方几千年来没有任何一点变化,条件差到极点,鬼都可以打得死人。”
彭雨心里暗想道:“这说的不正是我的老家大坡上嘛!”
郑胜律师又问了彭雨几个别的问题,几乎和案子没有关系,主要是北京那边的一些情况,还聊到了白酒生意,彭雨一一照实回答了,实事求是讲了和李潇也是新认识,因为中间插着一个闵文中,郑胜对这年轻人的坦诚表示欣赏,最后话题又转到彭克忠的案子上来。郑律师说道:“我有五成把握,对,只有五成把握。如果案子是发生在贵阳或者北京,那么我绝对有七层把握。那个胡远笔真是该死,要是放在古代她不是进猪笼就是被凌迟。今天的法律可要人性化多了。我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把她给弄进去。但我会尽力,这点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把你的案子做好。另外还有凶案现场那七个人,我需要他们的口供,特别是李中仁的口供。你有没有办法找到那7个人?到了你的老家,我们还得去凶案现场看一看,主要是要整明白,这胡海从他的家中提出砍刀来,追杀你哥彭克忠这一路到底有多远。”
彭雨说:“郑老师接手我的案子,我也就放心了。李潇主任对您的人品和德行褒奖不己,通过和郑老师这两天的沟通我也深刻的感受到了您的正义和热诚。我哥哥的案子交给您,我是一百二十个放心。我相信郑老师一定会尽力的,至于案子能做到什么‘程度’,胡远笔能不能进来,这个李潇主任已经明确告诉过我,律师决定不了,得看当地的公安和检察机关采不采纳我们提供的线索,重不重视。这个工作还得拜托郑老师来做。前期我曾经把这份《举报材料》向许多部门都有递交过,可是没人理我。至于郑老师提到的后面两个问题,这次回去就能落实。关于胡海提刀追杀我哥哥彭克忠那段距离,我知道,我还亲自去看过,也在上面走了一趟,小跑得25分钟左右,那段路不会低于三公里。另外,凶案现场那7个人,我也不熟,但如果他们还留在化乐乡,我有办法可以找到他们,这个请郑老师放心。”
郑胜律师点头道:“那就好,我之所以要去看那段路其实是有原因的,如果那段路果真有两三公里,那就可以完全排除激 情杀人这种可能。别的倒没有什么了,你去安排交通工具之事吧!因为我担心警察把案子往这个方向引导。在法律上面这激 情杀人和故意杀人量刑差别还是蛮大的。现在那个杀人狂魔胡海已经投案自首了,他肯定会把所有罪责担下来,只要我们有证据证明他是受他姐姐胡远笔指使,那么他这投案自首就不能成立,胡远笔也要进去,这就变成了共同犯罪,共同犯罪性质就更加恶劣了。只要不是激情杀人就好办。礼拜五早晨,6点出发。”
郑律师说话时思维比较跳跃,但彭雨还是完全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律师之事虽然敲定了,彭雨却并没有感觉到心里有一点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