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太子承鄞亲入西域，联硕博诸国，以四十万大军袭丹蚩，丹蚩铁达尔王凶悍不降，太子亲斩之。丹蚩阖族被屠二十余万，族灭。”
我捏着西境地方志的手发抖，连带着脚下的云梯微颤。
我茫然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脚下一空，身子飞快地坠落。
砰的一声巨响，周围撰写史料的文官纷纷看过来，诧异不已。
太监帽落地，一头青丝没了束缚，随风散开，周围传来一声惊呼：“皇后娘娘！”
本想扮做太监，偷偷地去弘文馆里查明真相，却没想到这么快被识破。
然而我这一摔，倒是记起了前尘往事。
旧梦重重，纷至沓来。尘封的记忆，犹如泄了堤的洪水一般，疯狂的朝我涌来，瞬间便将我淹没。
记忆的轻纱被无情地揭开，露出掩盖已久的伤疤和不堪回首的过往。
恍惚中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地回握着。
可当我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时，脸上的表情一僵，一股狠意涌上心头。
“小枫，你醒了。”那人一脸担忧，伪装得天衣无缝。
可惜，我已不再是任他摆布的小丑。
迎上我狠意的目光，他坦然道：“你都想起来了。”
笃定的语气，没有一丝疑问和诧异。
我一惊，莫非……更早记起的人是他？
我用力支起身子，另一只手悄悄的握住枕头下的金错刀。
烛光照在金错刀上，明晃晃地闪着我的眼睛，我想起灭族那日，也是这般的刀光剑影……
他闷声一哼，刀刃刺进胸膛。
“是你杀了我阿翁？”我问。
“是你逼疯我阿爹？”
“是你带兵灭了丹蚩？”
“是你骗了我？”
每问一句，刀便深入一寸。
直到鲜血直流，他没有反抗，亦没有辩解，甚至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你杀了我吧。”依旧沉稳好听的声音，说出口却是最残忍的话。
我抵着刀的手微颤，只要再深入一寸，我就可以杀了他，替丹蚩和死去的亲人报仇。
晚风划过他单薄的寑衣，露出他腿上狰狞的伤疤。
那时我曾天真的以为，他是为了娶我而去杀白眼狼王的，可他只是为了取得阿翁的信任，就连娶我也只是权宜之计。
李承鄞可真狠啊，一个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对待别人，又怎会心慈手软。
握着刀的手再没了力气，我推开了他。
“顾小五……”我茫然地喊着，尽管我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他。
“小枫，是我，我是顾小五。”他的眸子骤然亮起，一如初见时的顾小五。
“不，你不是顾小五！”我绝望地说。
“谁也比不上我的顾小五，他替我捉了一百只萤火虫，为了我去杀白眼狼王，我们本该成亲的……
可是他却死了……永远地死了……死在澧朝和丹蚩的战场上，死在我们未完成的婚礼上……”
他不会知道，我曾经那样爱过他，也不会知道，我曾经那样恨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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