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从未见过晴雪如此激动反常的样子。晴雪自己也没见过，这也是她第一次对屠苏发脾气。若不是触及到孩子，她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时刻。
“晴雪，我真的没有杀他……他还活着……”屠苏勉强轻声道。他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那种强烈的恶心欲呕的感觉，忽然之间在此时侵袭了他。他皱了皱眉头，努力咽下那种感觉。
“你还这样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那你说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屠苏不知如何解释，也不必解释了。那股难抑的恶心终于战胜了他的压制，他迅速地转过身，一手抓住桌角，一手紧紧捂住唇，干呕起来。
晴雪见他忽然这样，吓了一跳，脸上的愤怒立时转变为担心，她上前一步，扶住了屠苏颤抖的肩头。“苏苏，你怎么了？……”
屠苏回答不了她一个字。这阵干呕仿佛停不下来，他简直被弄得无法呼吸。早上他就没有吃东西，所以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好容易熬过一阵，刚刚得以喘了口气，就是又一阵剧烈的干呕。他即使扶着桌角，也渐渐地弯腰，整个人都站不直了。
晴雪眼中的怒火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怜惜和担心。她拍了拍屠苏的背，替他顺气，说道：“苏苏，苏苏……你没事吧？……”
好一阵子，屠苏的干呕终于停止了，他放下捂着嘴的手，气息被方才折腾得有些凌乱。
“苏苏，你别吓我啊……你小时候的旧疾，不会又犯了吧？……你今天早晨就没有吃东西……你小时候重病那会儿，也是吃不下东西，总是想吐的……可是你那时候的厌食体弱，在拜师修仙习武之后，不是已经完全好了吗？……难道……难道，现在又……”晴雪十分担忧地道。“晴雪，你别担心，不是这个原因，没事的，以前的病，都过去了……”屠苏阻止了晴雪的想象。“但是晴雪，我们的孩子真的还活着，我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可是……”晴雪又想发火，但显然又舍不得了，她换了一副可怜的哀怨的语气，说道：“可是你就是在唬我！……他已经不在了，我刚才在阿桓的医馆请他切过脉了，他说，我已经没有孩子了，他不会诊断错的……”晴雪说道最后，委屈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
“是的，晴雪，他确实不在你身体里了，”屠苏道：“但是，他……”屠苏轻轻牵起晴雪的右手，将那柔软白嫩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腹部，道：“在这里。……”
晴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要表达什么。片刻之后，才露出诧异的神情，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理解了他表达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过难以置信！
“你是说，我们的孩子……在这里？……”晴雪的手仍没有离开屠苏的腹部。
“嗯。”屠苏点点头。
“苏苏，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你……苏苏，我们的孩子没有死，他只是从我的腹中，转移到了你的腹中？……天啊……”晴雪诧异地收回手，慢慢站了起来。屠苏也随着她站起。
看着晴雪呆若木鸡的样子，屠苏轻声道：“晴雪，我就知道你会觉得不可思议，才一直隐瞒着，不知如何告诉你……这样的事，一定很难接受吧……”屠苏的话停住了，因为原本背对他呆立在那里的晴雪，忽然猛地回转过身，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她微微欠起脚尖，头贴着自己的侧脸，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拥着她的整个世界。
“晴雪？……”
“苏苏，闭嘴！你这个傻瓜，笨蛋！唉，我现在倒是宁愿孩子没了还好一点，你这样做，叫我怎么接受？你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却又给自己加了这样一个枷锁和包袱……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你知道会有多痛苦难熬吗？你知道，刚才忽然看到你那样……我就已经很心疼了吗……”晴雪的声音中满是疼惜。她真的没想到，屠苏为了尊重她的意愿，保全她们母子二人双双安全，竟然会牺牲至此。
屠苏笑了笑。晴雪的反应不是排斥、不接受不理解，而是对他的心疼。她一直就这样心疼着自己，从前世，到今生。自己无以为报，还害她孤单漂泊了九百年，甚至死后不能转生。如今，换他给她一个孩子，即使会苦会痛会累，又有何不可呢？……
待晴雪的震惊心情稍平复下来，她便立刻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做到如此违反常理的事情的。于是，屠苏便将那日晴雪晕倒之后他带着她求医、后来找到女娲的事情讲给了晴雪听。晴雪终于了解了当时事实，感动而心疼地搂住了屠苏。
“你这样……有把握吗？我怎么心里那么没底，总是觉得你这样做比我还要危险似的……”晴雪担心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一定不会像你那样危险的，否则我也不会做……”屠苏宽慰道。
“嗯，那就好……苏苏，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本来是我分内之事，可是如今却让你替我承担……我真是太没用了，连生儿育女这种女人都会的事情都做不好……而且任性不考虑后果，一意孤行，这下好了，因为我的固执任性，害你肩负了如此枷锁，如果我早点听你的放弃孩子，也就没这事了……”晴雪歉然道。
“这是我自己主动去做的，你当时都睡着，又不知道，这如何能怪你？而且，能有办法留下我们唯一的孩子，我是心甘情愿，又不是吃亏来的……”屠苏微笑道。
“不，还是我不好……我真的对不起你，苏苏……这些日子真是太辛苦你了，你替我孕育着这个孩子，却还整日细心照料我，为我熬药做饭……我却以为孩子还在我体内，堂而皇之的就接受你的照顾……你又照顾我，还又要出去教书……而我，我不好好地照顾你就罢了，今天还劈头盖脸地冲你发了一顿脾气，还冤枉你杀了孩子……唉，我真是太坏了……”晴雪心疼而无地自容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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