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老宅的玄关像口冰窖。江北北蜷在台阶上,指尖摩挲着撕碎的日记残页。纸屑簌簌落在她膝盖上,每一片都写着金钟仁的名字。
"如果关灯,她就看不见星星了"——铅笔字被反复描过,边伯贤给的照片背面还留着指甲划痕。江北北把纸条凑到台灯下,照出几串模糊的数字:05-06-17...市立医院心理科档案编号。
手机震动起来。林小满发来消息:"那人往医院方向去了。"
她抓起围巾冲出门时,银链在掌心勒出血痕。雪粒子打在脸上像撒盐,路灯把影子拉得细长扭曲。转过街角时差点撞上黑影,那人身上的消毒水味让她想起边伯贤的珍珠项链。
金钟仁旧居的铁门虚掩着。江北北推开时带起一片灰尘,月光从裂缝漏进来,照见地板上歪歪扭扭的蜡笔画——两个小人手拉手,一个戴着星星发卡,一个抱着输液瓶。
阁楼木梯吱呀作响。她踩到什么硬物,弯腰捡起半块巧克力。锡纸已经氧化发黑,包装上用蜡笔写着"2005.6.17"。
阁楼角落堆着个铁皮箱。掀开盖子时扬起灰雾,补丁书包里夹着江北北幼儿园的照片,玩具熊肚子里塞着半块巧克力,褪色千纸鹤用输液管编成。最底下压着盏手工灯,灯罩上画着孩童剪影。
"为什么要追来!"金钟仁的声音炸响在身后。他冲上来把东西扫进火盆,袖口蹭到火星子,"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江北北扑过去抢出长明灯。暖光亮起时,她看清灯座内侧刻着"2005.6.17-永远",正是密码本第一页的日期。
"我来,就是要把你从黑夜里带出来。"她举着灯往前走,金钟仁退到墙角,后背抵着斑驳的墙纸。那里有道铅笔划的线,标记着某个孩子的身高。
雪从破窗飘进来,落在金钟仁睫毛上。他喉结滚动几次,终于开口:"每次想靠近你就会发病..."
"那就看着光生病。"江北北打开长明灯,把他颤抖的手按在温热的灯罩上,"我会一直在这里。"
他忽然扯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吓人。两人踉跄着撞到书架,泛黄病历本哗啦啦散落。某页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诊断标准",旁边贴着儿童病房照片:六岁男孩缩在床角,怀里抱着凉透的玉子烧。
"那天你发烧没来上学。"金钟仁声音沙哑,"我把千纸鹤塞进你家信箱,结果当晚就急性肺炎住院。"
江北北感觉喉咙发紧。她想起密码本里那些画——歪歪扭扭的雪人、空荡荡的病房、永远亮着的长明灯。
"你送我的玉子烧凉了七次我才敢吃。"金钟仁低头盯着她锁骨间的银链,"病房的灯永远亮着,因为你说喜欢星星。"
雪越下越大,扑在玻璃窗上发出细响。江北北抱住他冰凉的身躯:"这次换我做你的铠甲。"
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金钟仁突然僵住:"他们...来了。"
他紧握江北北手腕:"别让他们找到我。"
江北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楼下巷口闪着刺眼的手电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询问附近居民,领头的中年男人手里抱着档案袋。
"谁在找你?"她压低声音问。
金钟仁瞳孔骤缩,喉结剧烈滚动。记忆碎片在他脑中翻涌:烧毁的别墅、消失的家人、独自逃出的愧疚...
"快走!"他拽着江北北往后门跑。积雪咯吱作响,两人身影消失在巷尾阴影中。
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盖过了江北北唇边那句低语:"我会一直找到你。"
\[未完待续\]救护车的红蓝光晕在雪地里明明灭灭。江北北拽着金钟仁钻进小巷,积雪没过脚踝。他掌心全是冷汗,指尖却烫得吓人。
"去城南仓库。"他喘着气说,"那里有个地下室。"
拐进背街时撞见流浪猫窜过,打翻的垃圾桶发出刺响。江北北回头望去,穿白大褂的人正在百米开外张望,领头的男人举着照片比对。
"他们是谁?"她攥紧银链问。
金钟仁扯开领口,喉结旁有道淡粉色疤痕:"心理科主任,当年...给我做电击治疗的医生。"
两人冲进废弃仓库,铁门在身后哐当合拢。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声,金钟仁摸索着墙角,突然踢到个铁盒。纸张散落一地,泛黄的诊断书上盖着"市立医院精神科"印章。
江北北捡起最上面那张。2005年6月18日,患者金钟仁,诊断创伤后应激障碍。
"那天你烧退了来找我。"金钟仁盯着诊断书看,"我躲在阁楼吃剩下的玉子烧,你爬窗户进来..."
他忽然捂住眼睛:"你问我为什么不吃凉透的食物,我说怕中毒。你说要尝一口才安心..."
江北北感觉喉咙发紧。记忆里的画面与此刻重叠:六岁的小女孩伸手去够盘子,男孩死死攥住她手腕。
"然后你说..."他声音发抖,"你说'那我们一起中毒好了'。"
仓库外传来汽车熄火声。手电筒光束扫过铁皮屋顶,有人在说:"确认目标在这里活动..."
金钟仁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深处跑。生锈的货架间堆满旧纸箱,霉味混着机油味呛人。他掀开暗门时,江北北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药品包装盒——全是抗抑郁和镇静类药物。
"这些年我换了七家医院。"他踢开空药瓶,"每次发病都会被送回去。"
暗室角落摆着张折叠床,枕边放着半块巧克力。江北北想起密码本里的画:歪歪扭扭的病房、永远亮着的长明灯。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钟仁突然把她推进储物柜:"别出声。"
柜门合上前,江北北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和童年照片里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手电筒光扫过时,她听见医生们交谈:"院长说这次要加大剂量。"
"找到那个女的最好一起带走,上次用药量超标就是她闹的。"
江北北攥紧银链,冰凉的金属硌进掌心。记忆突然闪回:密码本最新一页,两个雪人中间画着输液架,地上散落着药片。
黑暗中传来翻找声。金属碰撞声惊醒了什么,一只老鼠窜过地面,撞倒了药瓶。
"那边!"
柜门被猛地拉开。江北北眯眼挡住强光,却见金钟仁挡在前面,手里握着注射器:"别过来!"
医生们愣住。借着他们的手电光,江北北看见他另一只手正按着心脏位置,指节泛白。
"他们给我注射胰岛素。"他哑声说,"让我以为自己真的疯了。"
江北北突然明白密码本里那些混乱涂鸦的含义:扭曲的针管、破碎的药瓶、还有永远画在角落的输液架。
"你父亲当年是医院理事。"主治医师摘下眼镜擦拭,"我们只是按他的遗愿治疗。"
金钟仁瞳孔骤缩,注射器掉在地上。江北北弯腰捡起时,看见标签上写着"胰岛素注射液"。
"你父亲车祸前签了特别治疗协议。"医生往前走了一步,"他说要用极端手段治好你的依赖症。"
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江北北想起穿书前看过的小说设定:原著中金钟仁确实有个早逝的父亲,但资料里从未提过所谓治疗协议。
金钟仁踉跄后退,后背撞上药柜。江北北看见他脖颈处泛起红斑——和密码本里画的一模一样,每次发病时就会出现的应激反应。
"看着光。"她打开长明灯,把他的手按在灯罩上,"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你没有疯,他们才是骗子。"
门外又传来汽车声。这次是警笛。金钟仁突然扯动嘴角:"消防通道右边第三个箱子,装着这些年我偷拍的照片。"
江北北愣住。他轻声说:"去告诉所有人,到底谁才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