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平稳地驶进别墅区，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吴世勋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司机停稳车，刚要下车开门，他已经自己拉开了车门，背上黑色双肩包时，指尖不经意触到书包侧袋——那里还装着中午在食堂给虞毓递过的纸巾，折痕依旧清晰。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客厅里的水晶灯亮得晃眼。吴母正坐在沙发上翻财经杂志，听见动静抬头，目光先落在他的书包上，又扫过他的校服领口：
吴母“今天开学第一天，课都听懂了？班主任有没有找你谈话？”
吴世勋“嗯，都听懂了，没找我。”
吴世勋换好拖鞋，把书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声音平淡得没什么起伏。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一连串“例行询问”，从课堂表现到同学关系，每一句都藏着对“继承人”的期许。
果然，吴父从书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坐到沙发主位上，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坐。我听张叔说，你今天在食堂跟人起了争执？”张叔是家里派去“留意他在校情况”的司机，连食堂里的小摩擦都没落下。
吴世勋坐下，后背挺得笔直，像是在应对一场小型会议：“不是争执，是隔壁班同学调侃新生，我只是说了两句。”他刻意简化了过程，没提虞毓，也没说张扬的挑衅——在父母眼里，任何“多余的社交冲突”都是浪费时间，更别提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女生。
吴母放下杂志，端起佣人递来的茶，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世勋，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高中三年是打基础的关键期，既要保证成绩稳定，也要学会筛选有用的人脉，别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吴母“下周的商业酒会，你跟你爸一起去，多跟张总他们家的孩子聊聊，以后都是行业里的人。”
“知道了。”吴世勋点点头，指尖在膝盖上轻轻蜷了蜷。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有用的人脉”“关键期”“身份”，这些词像无形的框，把他的生活圈得整整齐齐，连交朋友都要先衡量“有没有用”。
吴父似乎还想说什么，吴世勋适时起身：“爸，妈，我先上楼写作业了，晚上还要背英语单词。”他知道，用“学习”当借口，永远能最快结束对话。
吴母“去吧，记得让厨房给你留的宵夜，写完作业再吃。”
吴母叮嘱了一句，目光又落回了财经杂志上，没再看他。
吴世勋走上旋转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轻。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他松了口气——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暂时卸下“吴家继承人”的担子。房间很大，书柜占了整整一面墙，摆满了经济、管理类的书籍，书桌上除了课本，还有父亲安排的商业案例分析册。
他把书包扔到床上，没急着写作业，而是走到落地窗旁。楼下花园里的喷泉在灯光下泛着银光，远处城市的霓虹闪烁，可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白天的学校。
他想起走廊里，虞毓被人群挤得往他身边靠时，耳尖泛红的样子；想起食堂里，她盯着糖醋排骨窗口，像只着急的小松鼠；想起张扬挑衅时，她攥着筷子、明明害怕却还想反驳的模样；还有最后往教学楼走时，她问他“是不是不怕陌生环境”，眼里带着亮晶晶的好奇。
这些画面，和他过去十几年的生活完全不一样。没有没完没了的补习班，没有需要刻意讨好的长辈，没有“有用没用”的衡量标准，只是很简单的、属于高中生的小片段，却像一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他拿出手机，翻到班级群里的名单，找到“虞毓”的名字，头像是一只抱着书本的卡通兔子，和她本人一样，透着点软乎乎的可爱。他犹豫了一下，没发消息，只是点开看了看，又默默退了出去。
书桌抽屉里放着一个笔记本，不是用来记笔记的，而是他偶尔用来写点心事的地方——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秘密”。他翻开本子，笔尖悬在纸上，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下笔。
写她被挤到时，他下意识往外侧挪的那半步？写他看到她盯着排骨窗口时，忍不住想帮她买到的冲动？还是写张扬欺负她时，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这些在父母眼里“无关紧要”的小事，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他想起中午虞毓小声说“谢谢你”时，眼里的光；想起她接过地图时，指尖轻轻碰到他的手，又飞快缩回去的样子；想起下午上课，她悄悄往他这边瞥，被他发现后又赶紧转回头，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低头在本子上写下：“开学第一天，遇到一个怕迷路的新生。”写完，又觉得不够，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糖醋排骨很好吃。”
这时，敲门声响起，佣人轻声说：“少爷，宵夜准备好了，是您爱吃的莲子羹。”
吴世勋“知道了，马上下来。”
吴世勋合上笔记本，放回抽屉里，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下楼时，父母已经回了卧室，客厅里只剩下壁灯亮着。他坐在餐桌前，喝着温热的莲子羹，却没什么胃口——脑子里全是虞毓的样子。他忽然觉得，父母说的“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好像也没那么没用。至少，因为她，今天这个原本该和过去无数个“第一天”一样枯燥的开学日，变得不一样了。
喝完羹，他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物理题很难，他却没像平时那样觉得烦躁，反而想起下午虞毓对着物理课本皱眉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明天或许可以问问她，是不是有不会的题。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吴世勋写完最后一道题，抬手揉了揉眼睛，目光又落在了书包上。他走过去，拉开侧袋，拿出那包纸巾，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他知道，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未来的路早就被规划好了。可今天遇到的虞毓，像一道意外的光，照进了他被安排好的生活里。他不知道这份“不一样”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靠近，只是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明天，想再和她一起去食堂。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白天的画面又一次浮现。虞毓的笑脸、她的小声道谢、她泛红的耳尖，还有食堂里那盘冒着热气的糖醋排骨，都成了这个夜晚最温柔的心事。
或许，高中三年，也不全是父母说的“关键期”，也可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简单的小美好。他这样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好像又回到了食堂，虞毓正对着他笑，说：“今天的排骨，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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