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集团销售大会,以前老钟插手管很多,有时候细致到排座位一千多人也要挨个盯着挨个过问,有一次因为安排了深圳的销售总监与河北的销售总监坐一起还骂了半日人,哦,下次知道了,总监要跟员工岔开坐,开会有开会的分组,吃饭有吃饭的门道。今年想着排满冷佛日程让她心无旁骛此其一,再想着冷佛也可以历练一下独立操办这样的大事了此其二。
毕竟近一千人的会议,光是吃喝住行,就已经够忙,因为晓雪聪慧伶俐,钟先生特意拨了她给冷佛调遣。
晓雪虽然镇日老成持重的样子,到底也是小丫头,大不了冷佛几岁,也会忍不住调皮,她跟冷佛说:“冷总,戚晓雪但凭您差遣。”
冷佛正凝神跟团队看三天的餐,好在老钟旗下就是各种酒店,住还好安排,当然细节也很头大,谁跟谁要合住,谁谁谁的级别要单独住。只听冷佛这样说:“对,让张总跟兰总在行政楼层,广州团队跟北京团队成员安排配对合住,看着去年的安排,今年不要安排的一样。还有出行,还是按级别来,分别做公务经济舱还有火车,另外要安排各地团队的销售冠军回程坐商务舱,并且注意保密。”
抬眼看到晓雪,冷佛眉花眼笑:“哎呦这可是天降神兵啊”于是也不客气,交代晓雪:“麻烦您负责安排三日当中的每天一日两餐,今年为了省时间,第一二天自助,最后一天圆桌餐,要安排套餐,老钟要讲话,还有表演,颁奖等等,所以就那几样让大家提前各自选好吃哪个套餐。”冷佛没说完,晓雪已经打断:“挨个让他们选我就不用做别的事了,虽说是民以食为天,到底是自家人吃不是主要目的,咱们要花时间在会议日程本身还有团建项目,吃的话,只需看看谁不吃什么,谁有什么特殊要求,特殊安排,然后其他的安排一样的餐,就是了。”冷佛做抱拳状,嬉皮笑脸:“我去年让钟先生骂得太多,今年也是战战兢兢的,脑子都吓得进水了。”
“整个集团,要说谁怕钟先生都有人信,说你怕他,那可是纯属瞎说了,他怕您这姑奶奶才是吧?”俩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日常的吃喝拉撒也都安排了下去,制定了小组负责人,俩人集中精力设计会议日程,还有最最重头的团队建设。
最后的聚餐,其中一个项目是要给优秀销售团队颁奖的。于是这个销售奖金的计算就出了问题。
冷佛本来只负责北京两个酒店的销售,自己团队也不过50几人,但是钟先生今年的核算,居然比去年少了百分之三十。看到这个邮件,冷佛立刻放下本来跟团队设计的第二天下午的团建项目,拨电话过去给老钟,老钟有些不悦:“冷佛你也是越发没规矩了,我的直线,我们说过你何时可以拨进来,除此之外,你亦没有这个特权的,你说的销售奖金,公司不盈利,还有脸要那么多奖金是么,这个事情,其他老总也在跟我商量,后天的董事会,我们会再讨论,我还有会,你去忙你的吧。”
冷佛也是钻了牛角尖了,想着这天天的老钟怕她跑出去玩儿,各种安排她日程安排她简直累得要吐血也罢了,居然还出馊主意要克扣自己底下人的奖金,大家辛苦忙一年,说到底谁在乎那些虚的团建,什么领导力什么销售技巧培训什么团队精神,都是玩儿玩儿,重头戏只有一个,就是每人今年分多少钱,这样大事,老钟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敢这样独断专行啊,他凭什么?!
冷佛在正式职位上,本来是没权利参与董事会的,但是毕竟,以前老钟要她跟着学习,这样重要的会议也带着她旁听,董事们,都给董事长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冷佛从来都是记笔记并且帮忙安排会议餐食,大家也从不觉得过于突兀。
而今天,讨论到这个议题,冷佛突然站起来,慷慨陈词了十分钟,除了老钟目瞪口呆,其他人也惊呆了,尤其听冷佛铿锵有力说到“我们其实,总要对我们的员工好,才是正经,我们销售的客房还有宴会还有承办的各种大型活动,成本只有在座各位知道,凭什么因为市场的行情造成的价格的降低为由,把这些转嫁给我们的员工, 让他们为了市场的趋势买单,克扣他们的奖金,明明是克扣,还说是同甘共苦, 如果真要同甘共苦,那么试问,我们才进大陆时,没有几家像样五星级酒店的时候,那时的暴利,我们可有分给我们的销售团队?!”
“冷佛你放肆!”老钟挥挥手:“你出去,销售会暂时放下,老郝,你会后去跟冷佛交接,这会你接着搞!”老郝自然唯唯诺诺,只见冷佛,大眼睛忽闪一下,貌似要掉下眼泪,却并没有,她看着老钟几秒,老钟也瞪着冷佛,然后冷佛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议室,门,是冷佛轻轻带上的。
坐电梯下楼,冷佛这时接到妈妈电话,原来父亲生病住院。
冷佛只说:“好,我就来。”
“感谢钟先生多年的栽培还有照顾。”冷佛把这样简短的辞职信郑重打印出来,签上自己名字,挂号信寄到老钟那里,哦,给自己办公的地方,天天只用来做寄件地址的地方,这次用来做收件地址,冷佛把信交给邮局收件人手里时,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犹疑。
但是,但是,如果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白薯。冷佛寄完信,长出一口气,居然有一种,有一种如释重负感觉,心里想着,不如考虑一下宇文要她私奔的提议吧,当然现实的冷佛,还是先叫车来到医院。
脑血管手术,一开口就是五万的押金。
冷佛这时心中并没有什么担心,反而居然想到的是当年父亲拿着鞋追着她打一边打一边骂:“你吃我的喝我的还不听我的,我不养你这样的忤逆!”的情形,冷佛按捺心里的小剧场,把手极其不自然按在父亲手上说:“你放心,我有办法,你会没事。”
父亲躺在病榻上,脾气依旧没变。果然只见冷裕生翻着白眼看着冷佛,冷冷说:“你是出息了,家也不回,爹也不叫一句,你你你的,你跟谁讲话?”
妈妈拦着他说:“这才见面,闺女也是专程来看你,给你送钱让你住院手术,这上来就斗鸡眼似的可干什么?”
一听送钱,冷裕生张了一下嘴,又合上,闭上眼,不再说话,是呀,命要紧,自己,再看不上闺女,也犯不上看不上闺女的钱。
老钟也不是第一次打或者骂冷佛,冷佛以前不是闹离家出走就是闹辞职,老钟从来不当真,有时也故意冷着她,然后再送礼物,或者冷佛自己没办法有事求老钟,总是有各种借口,两人也就又和好如初了。
这次不同,老钟看冷佛从小公寓什么都没带,办公室电脑都没拿,酒店给她安排让她歇脚的也被老钟戏称为藏佛金屋的长租房,也是什么都没有动,冷佛就这样,不见了。邮件很清楚交代了手中所有事宜,写给相关人,都抄送着老钟。
老钟这次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或者这丫头真的恼了。
当然,当着众多董事,冷佛转身就走,也让老钟极为气恼,想着这次要好好杀杀这丫头锐气,谁想这丫头做事这样决绝,老钟心里,开始有些觉得确实不妥。
老钟收到挂号信是董事会后第三天了,看到简单的几个字,老钟把平日帮他打理那些与正经业务没关系的一班子足足三十几人全喊到办公室,平日老钟气派的大办公室瞬间显得狭小了,老钟气急败坏,挥着手:“去,都出去给我找,把冷小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