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高芬喊:“我闻到有什么东西烧糊了的味道。”
殊尘正把自己关起来看词谱,虽然见不到自己爱的人,但是看跟自己爱的人也爱的有关的东西,也是一种慰藉。
当然她也会对高铭这么说:“你一上手术台就是几个小时,我让阿姨熬了参汤给你补补气。”
守着柴米油盐,过着现世安稳。心里依然风花雪月着,依然寂寞冷清着,依然想念着那不该想的却忘不了的…..
这天,高铭夜班,殊尘正在跟一首长调较劲,换了很多字,要么平仄对上,意思不好,又要么意思合了心意,平仄又不搭。
“妈妈,妈妈”女儿喊
“我没闻到啊。”殊尘打开门。
“等等”殊尘再仔细辨认,是的,屋里有什么东西烧糊了呢,难道阿姨走时忘记关火?殊尘把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看也没有问题,就跟闺女说:“或者谁家做饭做糊了什么,没事儿啊。”
可是再过一会儿,屋子里居然进来烟了,殊尘赶快给物业电话,才发现物业的电话是占线的。难道是隔壁那个单身女子?冷佛担心,打开门,想去看看。不开门则以,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浓烟扑面而来,着火了,是哪里着火了!
殊尘呛得鼻涕眼泪四流,高芬早在身后吓得哇哇大哭。
殊尘迅速关上门,发现门把手都是烫的。
烟,顺着门,使劲往屋里钻,屋里很快烟雾缭绕。
往窗外看,火苗已经漫上来。
殊尘搜肠刮肚想以前看到火灾逃生,在单位时还演习过啊,该死,让烟一熏,脑子都锈了。
她看女儿呛得喘不过气来,倒是吓得想起来要湿毛巾捂住口鼻。做好这些,殊尘想:“廖彧,如果我们娘俩今儿都死在这里,你也是彻底地断了念想了。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我在哪里,都是想你好的。”
眼看自己也呼吸困难了,殊尘突然忍不住拨了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也不管通不通,带着哭腔一声唤:“廖彧…..”就昏了过去。
“辰辰,你今天写字了吗?”如意问,这时,廖彧手机响,那屏幕上,赫然是:“姜-殊-尘”三个让如意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大字。
如意手都颤抖了,她拿着手机,敲敲浴室门:“彧,你电话。”
“我就好,两分钟,你替我接一下。”只听廖彧关了水龙头。
“我……..对方挂了。”如意不敢接。
等廖彧披着浴巾出来看到是殊尘,连忙打回去,殊尘和高芬两人都昏迷过去,怎么接他电话。
高铭这天刚好没急诊病人,他跟另外值班同事轮流睡一下。突然电话响,却不认识这电话:“您是XXX号的业主吗?”又是卖房子或者买房子的,高铭不由分说就要挂:“我是物业啊,我想跟您确认一下家里是不是有人在,咱们这儿七层刚才着火了,您家在九层,火苗子是上去了,想跟您确认一下家里有没有烧到什么东西,最主要人没事儿吧?”
“老李,我家着火了,我回去一趟,你替我盯着,下一个夜班,我替你。”高铭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
殊尘手机、家里电话都没人接。
浓烟已经散去,客厅里是昏倒的一对母女。
殊尘醒转,看到高铭,抓住他胳膊问:“闺女,闺女呢?”
“她也没事儿。”高铭擦干净她俩的黑脸,已经把孩子哄睡了,睡着了也抓着爸爸的手,那样的心有余悸。
虚惊一场。
“打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我知你也不会轻易打电话,殊尘,你怎么了?”十好几个的未接电话,满屏的短信。
“刚才家里火灾,现在没事儿了,呛得厉害,下意识以为自己要死了,突然忍不住想听听你声音。”殊尘简单回复,如此坦白,也算是经历的生死的明心吧,说了又如何,说完了,还是要认命,要守诺。
半晌,那边不再有反应。
殊尘删掉所有短信,开始收拾残局,还好并没有火苗上来,消防队来的及时,家里除了窗户熏黑了,其他都还好。
他锲而不舍地接着打电话来。她不敢接,她不能接。
殊尘的电话铃声,若是他打来的, 是他最爱唱的《美丽的谎言》,她在手机里设置的专门给他打过来时听的是:“我想你的每一天,胜过在人世间的一万年…….”的铃声 多么折磨,这样的话,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跟心上的人说,他也折磨,听了这么多遍这样销魂的想念,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不到半小时,他已经订好机票了。天,着火,我必须去看看。
殊尘听不下去,干脆按掉电话,那歌儿,她听不了啊…..似水流年如梦似烟,谁愿再受煎熬?
生气,问如意:“不是让你帮我接一下,干嘛不接?”
“对方很快挂了。”如意有心事,不敢多说话。其实那电话确实响了很久,一直响,不知道是直到电话断掉还是直到殊尘晕倒。
“你耽误我大事。”廖彧发脾气。他不知道她知道她。发脾气发得理直气壮的。
他也不想想,如意真接了殊尘的电话,会怎样,听现任妻子说:你旧情人找你呢?他也忘了他曾答应殊尘,不跟她讲将来跟任何女子的任何事情,她说:我想你跟她好好的,是真心的,但是,求你不要说吧,我,我,我受不了。我想, 我会羡慕至死的。
其实如意这么做是对的,廖彧这简直是:关心,则乱。
“你不是订了票吗,去找她吧。”声音低到她自己都没听见。
廖彧完全没在意、没听到,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他的心早飞到她身边了。
“请原谅我一时冲动,现在没事了,对不起,打扰你。”殊尘没接,她怕她接起来,前功尽弃,于是又一个短信。
“你不知我吓死了,多想在你身边,陪着你,抱着你。跟你说:你-有-我-在。”
“我知你会,已经足够。”再没有多余的字,不可以了,刚才生死刹那,已经泄露天机。现在什么都不可以再说了。
他执意要来,让她等他。殊尘说:“我有家有老公有孩子,你来干嘛?快,好好忙你的,真的没事儿了。”搬出老公让他死心的这样的狠话只能在短信里说,你让殊尘真是电话里说,那还不如让殊尘去死。
果然,他不再打过来,也不再发短信。
事后,高铭把家里门窗都加了防火条,都是自己动手做。殊尘什么都不懂,也搭不上手。
殊尘为此深深自责,但是高铭却说:“谁能想到是着火啊,再说,就算你不开门,浓烟也会进来的,这是意外,你们都没事儿,就好。这不是你的错,闺女能闻到烟,她是小孩子啊,对什么都敏感而已,别多想了。”
有时候殊尘捧着《红楼梦》叹息,又看着《安娜.卡列琳娜》而流泪,再或者听一首歌久久出神,而看某个电影某个桥段,殊尘如果痛哭,高铭就会完全不明所以地说:“那都是戏啊,哭这么厉害。”高铭都不懂,但是不要紧,他不打扰哭哭笑笑的风花雪月的她,但是高铭,给她,所有的,所有的,尘世里的安然,她不能再奢求喜乐,其实安然喜乐也未必一定绑在一起,花好月圆其实也很少见,都在小说里,在诗里,在歌里,而已。
“高铭,我其实不该自诩莲花,我哪有那么好,濯清涟而不妖,我差远了呢。”殊尘幽幽说,仰头看着高铭,眼里晶莹的,却一直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你说什么?”他那会儿正登高爬低地给家里换灯泡,殊尘这辈子也学不会的事情。
“我说,我其实,可以不再是莲,如果我愿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牡丹、芍药、玉兰*或者狗尾巴花,随便什么花,而这些,都在沃土里,可以肆意生长,盛放,芬芳。”殊尘说这样话,表面沉静如水,心里却波澜壮阔。“或者,就芍药吧,胖胖的,比较适合我。”殊尘这样下结论,笑着说,缓和刚才的面色凝重。
(哦,玉兰,他的生日前后,是玉兰花开的时候,他说那花是:婷婷素颜白袂艳,殊尘那时候笑:“艳”字用得好,其实明明素颜白衣最清净,却是极艳,我对“毵毵碧玉绿丝软”哎呦,也不好,有点儿为了对仗而对仗,而且有辞藻堆砌的嫌疑,我,在你面前,总是逊一筹,比不过你,哎呀,那时候,他们好像也还相信他们有十万个明天)
高铭并没有笑。他从梯子上下来。看着她说:
“是,殊尘,你是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