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奇迹,顺和从她和卢煦住的顶楼跳下去。
冷佛还没有回来主持大局,为着怕刺激顺和爸爸妈妈,殊尘做主,拦着顺和的爸爸妈妈去见顺和最后一面。顺和爸爸还好,顺和妈妈一下子老了十岁,不说话,就只是哭,以前人说什么一夜白发,殊尘事发第二天见到她,满头的乱糟糟的白发,殊尘几乎不敢认。
卢煦、殊尘、高铭,他们都在。
顺和妈妈坐在那里,好似是眼泪哭干了的样子,呆呆地,只是坐着,不说话,直到看到冷佛从机场直接到医院,朝她飞奔过来,跪在自己面前,才知道抱着冷佛哭,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冷佛看到卢煦,指着他:“你混蛋!”她打他,他只是低着头说:“冷佛,你使劲打,你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顺和穿着她想等卢煦回来跟他行礼的红色旗袍,红色高跟鞋,从楼顶跳下去,完全失救。
钱,卢煦总觉得还可以挣回来。地位,卢煦想不要了,但是不行,他们说,如果他不亲自去跟顺和说清楚,怕他们死灰复燃,那样,他们就把那年的事情,再放回他的档案,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想到那独眼龙,想到夜夜的毒打凌辱,卢煦退缩了。
他到底想了一夜,他屈服了。他害死一生一世等他的顺和。临死,还对她说那么难听的话。是谁纠缠谁?冷佛一直不能放过他。
场面特别乱,有本事处理大事的,个个伤心欲绝,办理各种手续,就靠高铭,朱瑾辉跟了来,但是他到底国语有限,所以就负责大家吃喝。 这其实不是小事,他把大家照顾得很好,都是容易消化的食物,让大家有力气办事。
火化的那天,卢煦想起:
顺和说:“两个很相爱的人,先去的那个有福了,我常常想,到时候把我的后事交给你,就很让我安心。”
“说什么呢你?”卢煦生气:“不许胡说知道嘛?”
“我不是胡说,我要一把可以别在头发上的好看的梳子,红的吧,一把白玫瑰,还有….”
“你还说…..”卢煦真生气了,他有点儿迷信,觉得听着那么别扭和不吉利。
顺和一语成谶,卢煦一直傻傻的,卢煦把红色梳子别在化好妆的顺和头发上,再把一大捧白玫瑰放在棺材边上,放的不是哀乐,是冷佛跟人家商量的放的是宝玉哭灵,听到这样的泣血频频“问紫鹃”,卢煦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高铭他们把他抬出去。
冷佛上次经历这样的生死大事,是帮一镝的忙,毕竟事不关己。宇文那次,因为连遗骸都没有地方找,葬礼只是个仪式,也还可以撑过去。这次,死撑死撑,一路上都不言不语,直到看到顺和,她完全瘫软在顺和最后的容颜面前,朱瑾辉扶她,她尖叫:“你走开啊,你让我自己啊,顺和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跟你在巴黎,夜夜笙歌,是我害死顺和。”
“爱妻方顺和之墓”,卢煦执意要这么刻。冷佛坚决不同意:“呸,你也配!你逼死我的顺和。”
这时高铭拉拉她:“冷佛姐,卢煦其实,已经够难受。”
“可是顺和更难受。”冷静继续失控地尖叫:“你们谁知道顺和,顺和是怎么难受的?!”
顺和妈妈开口:“冷佛,听干妈一句,顺和一生都想嫁做卢太太,你答应了卢煦和成全了顺和吧。”
“您以后就是我的亲妈,我一直陪着您,奉养您,妈。”娘俩抱头痛哭。
这个买新衣服一式两件的阿姨,这个零花钱给她和顺和一人一份的阿姨,她,从此就是她的亲妈。
顺和不知经历了什么,她跳楼,冷佛兀自在那里吃喝玩乐,倒头大睡,冷佛不能原谅自己,连带不肯原谅拉她去玩儿的朱瑾辉。
“宇文,是我自己不好,以为姓朱的对我好些,我就该有所表示,就差跟人家吊膀子,结果居然害了顺和性命,宇文,连你也看不起我吧,你这才走多久,我简直是,简直是,潘金莲再世的淫妇,我是……,我怎么可以这样?”
夜深人静的时候,冷佛对着那株巴西木絮絮叨叨,她在良心上,怎么样也过不去。
“宇文,你在哪里,我好想你,都是你,抛下我一个人。”
那叶子,居然又哗啦动了一下。
“你也生气,是不是?”
“或者你愿意原谅我?”话音才落,那叶子又动,哦,宇文原谅她。冷佛稍微安心一些,喝点儿红酒才能睡着,梦里全是顺和。
那天,阿姨出去买菜要给顺和煲汤和,殊尘上班,说好晚上过来陪顺和,但是偏偏大家都不在,顺和就出事了,冷佛握紧拳头,不行,顺和不能这么白白让人害死。
每夜每夜,卢煦都是噩梦连连。一忽儿独眼龙折磨他,一忽儿是顺和身体的一部分,来跟他说话,有时候是胳膊,有时候是脸,有时候是腿,是,顺和一直怨他:“我有纠缠你吗?”
没人知道,顺和在跳下去那刹那,到底都想了什么。她如何可以如此决绝,她不是那么爱卢煦,那么舍不得他,那么爱孩子,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冷佛的顺和,爱这人间,爱到痴心,她怎么舍得抛下所有的一切?
冷佛想念顺和,想到疯狂。
她托人找到灵媒,是,宇文死,冷佛都没有想到这么做,不行,不能让顺和枉死,死不瞑目。
冷佛是受了《Ghost》的影响,总觉得灵媒会是那里头的那样子,但是不是的,这人是个斯文阿姨,六十多岁,但是看上去很年轻,慈眉善目。
冷佛自然抱着怀疑态度,讲好说得对才付钱的。
那人只是盘膝而坐,闭上眼,问:“这位小姐,你要跟什么人连接?”
“方顺和。”
“生辰八字呢” 冷佛说出来。
只见那人眼泪哗一下子流出来,喊:“冷佛。”
“我爸叫什么?”冷佛不为所动
“冷佛,你不信我回来跟你说话,冷佛?”
冷佛还是持着怀疑态度,慢慢说:“顺和,你如果证明你是顺和,我为你伸冤。”
“不,不要伸冤,是我自己….”还是哭
“冷裕生。”
“这也不稀奇,顺和你怎么让我知道你是顺和?”
“我们小时候,我让卢煦给你和殊尘每人一副蒙娜丽莎的微笑,计算机编程做的。还记得吗?”非常缠绵的口气,好像当年顺和笑眯眯说:就知道你们喜欢,我让他给你俩每人做了一张。天哪,灵媒的口气完全是顺和的口吻,说起“他”,温柔缠绵,这真的是顺和啊。
冷佛上去抱着那人,:“你真是顺和,顺和顺和顺和,你说,到底发生什么?“
还是那灵媒的声音但是是顺和的口气:“我一人在家,在门镜里看到是卢煦我才开门的,谁知道他太太也来了,还有他们女儿….”只见灵媒浑身颤抖。
“他太太说,跟方小姐亲自说清楚,比较好。这时候,卢煦就跟我说:顺和,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也不该耽误你,我有太太有孩子,我不能总是这样,这样,脚踩两只船。”
“我就只是哭啊,然后我拉着他说:不要,不要,卢煦,我不会破坏你的家,我可以一直这里等你,你偶尔,来看看我,就好….他太太过来拉开我,看着卢煦,这时候,这时候,这时候,卢煦说:顺和,你是大人了,结束就是结束,你莫要再纠缠了。 他女儿,那个上次那么说我的孩子,她这次说:这个阿姨你又不如妈妈时髦,又不如妈妈漂亮,你凭什么抢别人的先生, 你不要脸,勾引我爸爸, 最可恨我爸爸还让我背你给他写的那些不要脸的诗,姥姥说,这样人,书读的越多,越坏。”
冷佛浑身打颤,她只觉得心如刀割。那时候没人在顺和身边,连公司人事部人欺负顺和,顺和都没有办法,更何况这样犀利的对话,顺和怎么会招架?
“然后,他太太说:不知有什么好,永远一条仔裤两条辫子,多大岁数还扮小女生,他让她别说,她继续说下去:天下男人都死绝了,非得抓着这么一个不放,你以为你怀了孩子就能让他娶你,我上次跟你说过,他爱你,早娶你了,我也跟你说过,他,娶了你,第二天就在公安局上黑名单,这辈子都别想出国,别想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卢煦很痛苦的表情,他喝道:你别说了!他看我一眼,眼里,全是无奈和怜惜,冷佛,我明白,他是受了胁迫,所以我也看他一眼,那意思,我明白他,不过是不得已,他不想这样,我一直,都懂他,我明白他。”
“你还替他开脱?!”冷佛咬牙切齿,红了眼睛
“冷佛,卢煦,卢煦的情况,他跟你说过的,你莫因为我难为他。真的是我自己,我没有办法跟他生离,我只有死别。冷佛,答应我照顾我妈妈,答应我,不难为卢煦,答应我。”
冷佛还要说话,那人已经虚脱,满头满脸汗,睁开眼,连声说:“小姐,这钱你要加倍给的,你这找的是冤魂啊,我觉得整个人都筋疲力尽了。
冷佛不动声色,主动问老板:“您师父师母可还要一起喝咖啡?”
“好,我去安排,叫上我师兄。”
那高大帅气没灵魂美国人,多好的人选,用来推搪朱瑾辉。她这阵子需要专心做事。
冷佛一边跟美国人出双入对,一边跟私家侦探频频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