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请假啊?”覃颛看着冷佛:“求婚的朱先生就在北京,你们除了婚礼当天需要请假,其他时间,上班都商量了啊,要准备什么,你让你部门的几个孩子去帮忙,不能请假,现在快到年末,咱们另外几个东南亚的客户都需要重新修订合同,冷佛,我需要你。”
冷佛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半天,才缓过神:“你们都需要我,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外聪明能干、在家漂亮妖媚、得我冷佛一人,夫复何求?”
“这丫头可是疯了,我跟你讲,我可从未像那个叶澍那样觊觎过你半分,我们,都是好好的合作关系,你莫急,先是总监,之后,之后,咱们一步步来,我给你股份,你做我股东。”
“不是不是”冷佛笑得不行:“覃总,您会错意,我第一不是他要跟朱先生结婚,第二,我请假是一定要请的,我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情,您准假,我很感激,按天扣工资也可,即便扣工资,工作我都会尽量不耽误,我从欧洲回来,直接到马来西亚去,把您心心念念那个最大客户‘利协铭’帮您带回来;若这样也不行的话,那抱歉,覃总,我只好辞职了。”
“多大的事儿啊,动辄就辞职相逼, 你要走多久?”
“一周吧,或者十天。”这不是冷佛,这是被什么妖邪附体了,以前冷佛不可能说话后边跟着一个满是疑问的“吧”,后边更不会有什么“或者”,从来都是斩钉截铁,说一是一,非黑即白。
覃颛惊诧之余,看看冷佛:“冷佛,你家里,或者自己的私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就讲,别搞什么辞职这样严重,你要走,我不拦你,让朱先生也开了你坐商务舱的先例,既然如此,你以后出差或者休假,只要是超过5个小时以上的飞行时间,就都坐商务吧,跟我,是一个待遇,是,公司刚改的规定,可能是,照顾我老了吧,你既然进了管理层,以前又被宠惯了(心里酸溜溜想着这个宠,怕不是从钟先生那里开始的吧),去吧,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利协铭’的好消息。”
“我没事,我只是去,看话剧。”冷佛继续笑眯眯:“商务舱啊,哎呀呀,谢谢覃总,我以后给您做牛做马啊,走了,谢谢您。”
她说她只是去看话剧……不准,她就辞职,就为要看话剧?覃颛看着冷佛的背影,摇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柏林
话剧散场,冷佛先出来等Steffan,独自在剧院门口买热咖啡喝,很多人认出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冷佛听不懂德语,他们原来说的是:“这亚洲女子,就是刚才主演为了她参与浸入式话剧,改说英文的那个,长得确实漂亮呢,难怪我们的话剧王子,如此青睐。”
柏林的冬天,还是比北京冷不少的,冷佛为了配合Steffan的话剧的演出,穿了晚礼服,外边只穿了黑色羊绒大衣,脖子上,是宇文那条灰色羊绒围巾,这样打扮,到了零下的温度,还是很冷的。
“Charlotte”冷佛没有回头,这里,只得他一人认识自己,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果然,他也不着急站到她身前,而是先把自己那条厚厚的围巾围过来,才开口:“冷吧?走,我们回家。”
原来冷佛是接到Steffen的电话,说是自己导演和做主演的话剧要上演,让冷佛来看,并且跟冷佛说把要申请结婚的资料准备齐全,来注册与他结婚。于是才有了冷佛恨不得用辞职相逼也要请假,至于为何是一周或者十天,那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带的申请结婚的资料够不够,也不知道,这个申请,要去几次使馆,才可以办好。
剧中除了那段浸入式的临场:
Steffen抓住是观众的冷佛的手臂,这样问:“你可知,到底谁是凶手?”
冷佛没想到这浸入式,突然浸入到自己头上,呆呆回应:“我觉得是一直跟在你身后的保镖。”
因为剧中的主演突然改换用英文念台词,台下先是一阵骚动,但是因为这几句对白简单之至,大家的理解没有受到影响,这才接着看下去,最后,主角居然又一次来到台下与刚才那位亚洲女子互动,跪在她面前,加上:“可否愿意跟我回去,让我照顾你?”这样的桥段。
剧中的女主,因妒生恨,挥剑想要杀死冷佛,男主为了保护冷佛而死,剧终。
这是一出爱情悲剧,而男女主角到底是谁生谁死,都会根据群主演员的随机的台词和发挥而变化,很多人都冲着这个新奇有趣的方式而来,今天居然看到这样出乎意料的结局,女主最后大段字字铿锵、如泣如诉的台词,让观众动容。
不仅如此,Steffan还在高潮部分,加入了上次给他听的霸王卸甲的片段,一小段琵琶,配大提琴和竖琴,多了霸王别姬的凄婉,少了号令天下的英雄义气和杀人如麻的戾气。
所有的体验,让冷佛陶醉不已。
“他们刚才说我什么?”
“他们说你漂亮啊,说不知道哪里来的东方仙女,折服了他们最喜欢的男主的心,哈哈哈。”Steffen一边开车,一边解释。
“我们如果真的结婚,我来德国,还是你会跟我到中国?”冷佛笑完,问出了这个很现实的问题,想了一下,又自问自答:“其实也无所谓了,就这样,你我都来来去去,也不是不可以。”
“果然你是我知己,我跟父亲说此事,他只说‘咱们家生意都是Hans 照顾,你去哪儿,也随你,就是不知道你那些德语的话剧,中国人,是不是能听得懂,是不是有人看。’”
冷佛说:“我也是的,连你是做哪行都不问,就聊了半天音乐、艺术,然后就收了你的戒指,就要嫁人,真是没有正经的。”
“我希望一生只做一行,就是让冷佛一直开心快乐。”
到了他们的祖屋,飞奔出来的是Julia,她紧紧抱住冷佛,喜极而泣,说:“欢迎欢迎,冷佛,我们家,欢迎你,我,以大嫂的身份,欢迎你,快进来,你不嫌弃我们小弟的房间,你就去跟他挤,要是不愿意,我早收拾好了顶层的客房,安安静静,还有阳光充裕,想你会喜欢。”
冷佛想着这样兜兜转转半生,当年那个谁都可以欺负一下再踩两脚的小小前台,如今这么多人爱自己,真是,恍如隔世。
“你自己睡吧,单独一个房间,会自由很多”Steffen接过话茬。
他们都懂得冷佛的心思,其实早在跟钟先生公司时候,公司就有同性员工出差要合住一间房间的节省开支的惯例,因为钟先生的关系,冷佛从来都是独住,后来在叶澍那里,也是这个规矩,但是冷佛提出自己负担一半酒店的费用,也还是要求单独一间客房。
最最包容的一次,算是刚到覃颛这里,入乡随俗, 跟着老赵同吃同住一周之后,忍无可忍,可算获准搬出来独处。
自己什么时候想睡觉、如厕、看书、敷面膜、吃零食、洗澡、这些顶顶私人的事情,冷佛不觉得可以与谁亲密到可以分享的地步,如今听到Steffen如此懂她知她,她的心,如一大块石头落地,再次赞叹自己的命运之神,当真待自己不薄。
晚饭有这一家三口的每人一菜,Hans的亘古不变的牛扒,Julia永恒的健康什锦沙拉,最最出人意料的是Steffen居然做了冷佛最爱吃的“西拧煎软鸡”。冷佛一边大呼过瘾,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菜?”
“你自己说的啊。”
冷佛不记得自己跟他说过,是,上次只有一顿饭、一起买戒指,然后机场送别,他们之间一共相处的时间恐怕都不到24小时这么一整天,能有机会说自己爱吃什么么?或者是之后每天的通话?
一起收拾好厨房,Julia 安顿好孩子们,然后问冷佛,要跟她喝茶,还是跟Steffen上楼。
“先跟你喝茶。”冷佛狡黠一笑。
“是的,上次回去,我确实抽时间去探望了钟先生,钟先生身体尚算硬朗,但是精神就不如从前,他还是让我跟着他,条件是给我名分,让我做钟太太,并且跟我说: ‘丫头,你若跟着我,等我一死,你就是本市最富有的遗孀。’”
“我想着钟先生岁数大了,喜欢有人陪他说说话,可是那些他的手下,都很怕他的,没人干跟他说话,跟别提什么心里话的交流了,所以我打算以后有空就去陪他说话,什么遗孀不遗孀的,我要那么多钱干嘛?”
“你是不是不知道钟先生到底有多有钱,我跟你说,冷佛,若是钟先生如今跟我这样讲,我都会考虑一下的,哈哈哈,做本市最有钱的遗孀,那是他谦虚了,遗孀应该换成‘人’对,本市最富有的人,谁不想,反正我想。”Julia把冷佛喜欢的肉桂苹果茶推到她面前。
“我跟喜欢Steffen坚实的手臂,哈哈哈”
“冷佛,你个色情狂。”
“是又如何,神创造我们的身体,不就是让我们体验各种只有有形的身体才能感受的美好吗?”
“这一定是那个Steffen的歪理”Julia笑着推冷佛,冷佛一边躲一边只管赞叹:“茶好喝,你好贤惠,大嫂。我也不知道,每天我们说很多话,我也许被他洗脑了吧。”
当晚,Steffen并没有来敲门,冷佛踏踏实实泡了个泡泡浴,听着郭德纲的相声,独自磕着瓜子,不亦乐乎;然后电脑前跟同事交代几件事情,上床睡觉,心安理得,一夜无梦。
上一次睡得这样香甜,好像是,好像是,好远的,远到是庄一镝告诉自己:“不怕,你以后有我”之后,回家写作业神速,背书神速,然后睡觉,只这样一句“你以后有我”好似有魔法,让经年累月受尽父亲肉体和言语双重暴力的少年冷佛,头一次,睡了那么一个安稳的,一觉到天明的,没有噩梦的好觉。
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