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完)
李十四就是李长歌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或者说,知道的人都把这件事埋在了心底。
李长歌没有放下与李世民之间的仇恨,但她也不想大唐再失去一位君主,所以就把自己近乎是流放一样地放逐到了代州,一生再不回长安。
代州和朔州距离很近,南歌偶尔也会写信给她,慢慢的,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亲密无间,但也只是似乎。
长安对于这位永乐公主自请去朔州的行为十分不解,在他们看来,远离长安,远离了政治中心,无论再怎么得宠的公主,也会渐渐失了圣心,简直是得不偿失。
南歌不做解释,辞别了阿耶阿娘,带着长长的车队去了朔州,跟随她一起前往的,还有五百工匠,五百医者,更有大量的书籍。
公孙恒守城有功,涉尔进京的第二年他就右迁至长安,为长安令,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南歌第二次入朔州城,心情与以往大不相同,从前是来做客,而如今,这一块横亘在草原与大唐之间的宝石归她所有,自然而然就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归属感。
“公主,前面好像有人拦道。”香车外,琥珀看到入朔州的官道上,有一队人马悍然而立,看打扮都是东突厥之人,心下警惕。
南歌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阿诗勒隼,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笑来:“不用担心,不是敌人。”
阿诗勒隼看过来的眼神清澈又明亮,他并没有纵马惊扰车队,而是停在一边的沙丘上静静远眺,两人的目光交织缠绵,看到了彼此的心意。
草原男子送匕首给女子,即为告白,意思是日后若是变心,那这名女子就可以用匕首刺死这名男子,让天狼神来惩罚他。
热烈浪漫的告白,就是草原男人的纯粹爱意。
“特勤,咱们就这么看着?你好歹下去说说话啊?!”
穆金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两个人,你说匕首都送了,心意也接受了,怎么还黏黏糊糊的不挑明白,让他看的都着急不已。
“不用了,人我已经见到,何必多事,库里太大会就要开始了,抓紧时间出发,免得让父汗问责。”
阿诗勒隼目送那车队离开,明明两个人一句话未说,但他心却是像喝了蜜一样甜。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你只要看她一眼便觉得满足,彼此之间心灵相通,隔得再远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大唐嫡公主是不会和亲的,这不关乎两个人的感情,更关乎大唐的脸面,尤其是天子的颜面,两个人都知道这一段感情会有多难,但都没有放弃。
“哎呀,真是看不明白。你在这守了这么久就只是为见一面?”穆金抓耳挠腮:“算了算了,我可不管这些了,赶紧走吧。”
阿诗勒隼深深看了一眼朔州,看一眼那车队,一甩马鞭,纵马在辽阔的草原上奔驰,心生欢喜和向往。
......
......
南歌到朔州起,带来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按照分工有条不紊地接管朔州工作,虽然中间有一些小插曲,但工作还是平平稳稳地进行下去了。
跟随她到朔州的大多是些寒门子弟,长安的勋贵和世家子弟大都有家中长辈提携,看不上朔州这偏远地区,而一些有能力又苦于没门路的士子就被南歌半拐半哄的拉到了朔州,也算是一条出路。
南歌打算把朔州经营成一处贸易枢纽,打通大唐和东突厥的商路,等商路开发成功以后,甚至能往欧洲方向发展。
阿诗勒隼早就在李世民跟前挂上号了,李世民并不同意女儿远嫁,又不忍心女儿受相思之苦,本来打算招驸马,还好南歌手快拦下来了。
阿诗勒隼当了驸马,就意味着要成为大唐公主的附属品,不会有人再记得他是草原少年战神,只会记得他是永乐公主的驸马,南歌不想看到这样,所以在太极宫长跪不起,换了朔州这一块封地。
这已经是李世民这个父亲做过最大的让步,这也是南歌身为大唐公主唯一的一次任性。
她到朔州半月之后,李长歌带着阿窦从代州过来看她,彼时的李长歌已经是代州刺史,不少人都知晓了她的女子之身,但并没有减少对这位女刺史的敬佩。
而这个时候的李长歌,以往眉宇间的苦闷和哀愁消失不见,换成了平和与宁静,行为举止也沉稳了许多,再不见当年长安街上鲜衣怒马少年之态。
阿窦开始抽个子了,见到南歌也知道害羞了,再不见前两年跟着南歌叫“公主姐姐”时的模样了。
两年了,大家都在变。
“长歌。”南歌缓缓笑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李长歌感叹一声:“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这朔州,他倒也舍得。”
“朔州再远,也是我大唐领土,有什么舍不得的。”南歌抿嘴一笑:“倒是你,看着变了不少。”
李长歌点点头:“确实,做这刺史做的我头疼死了——”说着话锋一转:“听闻你来朔州之时带了不少人才和钱粮?”
南歌警觉起来,抱着茶盏不吭声,一个劲地看她,李长歌故作忧愁地长叹一声:“哎!刺史不好当啊,边关苦寒,粮食产量不够,百姓节衣缩食不说,还要承受山贼侵扰,我这刺史,哎!”
懂了,来哭穷要钱粮的。
南歌面无表情地喝一口茶:“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着爱看我,说吧,要多少?”
语气中颇有“狗大户”的范,李长歌眼前一亮:“爽快,你能给多少我就要多少,眼下快入秋了,今年收谷之时连着下了雨,不少好粮发了霉,原本还打算去云州买粮,没想到你竟然来了,正好。”
说完就噼里啪啦报了一堆需要的东西,南歌只想把手里的点心塞到她嘴里去:“阿姐,你打劫吗?我刚到朔州,眼下还没交接完毕,手下就这么点人,你一张口就是一半,纵然是山匪也没你这么黑的??”
“哎呀,守望相助,守望相助嘛!”李长歌不在意地挥挥手:“从前我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下才知道百姓日子过得有多苦,咱们永乐公主爱民如子,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不是?”
“......就分别了两年,你和谁学的这么鸡贼??”南歌颇为无语,扶着额头思考半天:“粮食我留够百姓所需,剩下的你都带走,至于人......分你五个文书再不能多了,等冬日里朝廷会派人下来,到时候就不用这么节省了。”
“爽快!”李长歌放下一桩心事,高兴地与南歌击掌:“一言为定。”
送师徒两个出了府,南歌又看到了当年那匹大青马,眼下它还正是壮年,看到南歌立刻亲亲热热地靠过来用头拱她的掌心,显然是认出来了。
“是你啊。”南歌摸了摸它的鬃毛,看向阿窦:“小阿窦也长大了。”
阿窦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公主您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您早就忘了我呢!”
“怎么会,你是阿姐的徒弟,怎么会忘?”南歌忽然想起什么,解下身上的雀金裘,披在了长歌身上:“边关苦寒,注意身体。”
“你怎么舍得把这件衣服送我了?”李长歌伸手抱了抱她:“南歌,其实,你能来,我很高兴。”
“我也是。”南歌反手抱住了她,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很久才分开。
许久不见,两姐妹依依不舍地说了许久的话,身后的琥珀忽然伸手扯了扯南歌的袖子,南歌抬眼一看,阿诗勒隼正黑着脸站在一处石狮子后头看着自己。
看到南歌终于跟那个李十四分开,阿诗勒隼这才大踏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分开了两个人:“原来是李刺史,怎么,你不在代州跑到这里做什么?”
李长歌眯了眯眼睛,认出了阿诗勒隼,再看看他身后强忍笑意的南歌,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是阿诗勒部的隼特勤,我来见见南歌,不行吗?”
“不行!”阿诗勒隼沉着脸,把南歌往自己的怀里拉了几分:“李南歌是我的女人,麻烦你以后离她远一点。”
阿窦不明所以,趴到李长歌旁边嘀嘀咕咕:“师父,你怎么他了,他为什么看着你眼里都是怨恨啊?”
南歌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强撑着道:“傻阿窦,那可不是怨恨。”
“嗯,是杀气。”李长歌点点头,跟南歌相视一笑,两人彻底憋不住了大笑起来,阿诗勒隼一脸茫然。
“隼,她是我堂姐。”南歌笑够了,小声跟阿诗勒隼道:“你们经常跟代州打交道,竟然还不知道她是女子吗?”
“堂姐怎么了?堂姐也不能......”阿诗勒隼看她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气极道,说了两句反应过来:“堂,堂姐??”
李长歌忍住笑,拱了拱手,对南歌扔去一个眼神:“那在下就告辞了,你们继续。”
阿窦跳上了马背,有些不明白。
阿诗勒部的特勤跟永乐公主?
竟然是这样的吗?
——————————————————————————————————————
南歌笑的肚子都疼了,阿诗勒隼有些羞恼,一把扛起人就往刺史府走,一路上碰到的下人们都吓傻了,要不是跟在后头的琥珀连比划带做口型,他们早就叫人了。
“啊啊啊,我不笑了,快放我下来!”南歌拍着阿诗勒隼的肩膀,在自己的府里被扛麻袋一样扛着走来走去,她堂堂刺史脸面往哪里放啊喂!
阿诗勒隼没头苍蝇一样带着人四处跑,到最后琥珀也不跟了,遣散一众侍女,留下这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去。
怕硌到南歌,阿诗勒隼把人从肩膀上放下来,脸上还留着些许尴尬,很快调整过来,抱着胳膊道:“李十四是你堂姐?”
“嗯,亲堂姐。”南歌也没解释太多,只是笑眯眯地伸出手戳他的脸颊:“怎么?吃醋了?”
“嗯。”
南歌原本以为阿诗勒隼不会承认,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的承认,还有些惊讶,摸了摸他的头,揪着他头上的小辫子哄他:
“好啦!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告诉你的,我错了好不好?”
阿诗勒隼低下头让她能够得到自己的头,任由她那只手在头上作怪,过了一会儿顶着个鸡窝头一脸无奈:
“是我自己没有看清,你有什么错?”
他从领口揪出一截麻绳,上面绑着一串动物的牙齿,奇形怪状的什么都有,也许是因为戴的年月久了,那些牙齿竟然泛出一些类似象牙的洁白色泽来。
“赢了库里台大会的勇士会得到狼王的牙,在我们的传说里,拥有狼牙的人会得到天狼神的祝福和荣耀,今天我把我的祝福和荣耀送给你,你是我钟情的女子,我希望能跟你分享我的荣耀。”
阿诗勒隼十分认真,眼神里是炽热又纯粹的感情,南歌看到硕大的狼牙,第一个反应是扯开他的衣襟检查有没有受伤。
阿诗勒隼替她戴上了那串兽牙项链,呲着牙让南歌检查肩上的伤,笑的像个哈士奇。
蜜色的肌肤上几乎是新伤叠旧伤,有刀砍的,还有野兽留下的爪印,最新的一处伤痕正在前胸,应该就是这次留下的。
“你傻不傻啊?就为了哄我高兴?”南歌拉着人到了自己房里给他上药,却看阿诗勒隼半点不知道疼一样的傻笑,无奈地翻个白眼。
“小伤而已。”阿诗勒隼活动活动筋骨,示意自己没事,却被南歌摁回到凳子上,只好乖巧无比地侧开脖子让她涂药。
阿诗勒隼身材很好,因为常年行军,体格强健,但并没有让人不适的油腻,蜜色的肌肤像是涂满了蜂蜜,胳膊和臂膀线条十分流畅,手掌擦上去还会因为被触碰而微微颤动。
南歌沉默一下,默默地给他上好药,强忍着再去捏一捏他胸肌的冲动把药瓶塞回药箱。
“我忍你生气了?”阿诗勒隼有些不解,以为南歌真生气了,略微忐忑不安道:“我以后注意点就是了,你,你别生气啊……”
“没生气。”南歌咬着牙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阿诗勒隼疑惑地看看自己大敞的衣服,了然地拉起了外衫:“你居然也会害羞?我还从未见过你害羞的模样。”
“闭、嘴!”南歌面红耳赤,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忍不住拼命摇头把脑海里的画面扔出去。
阿诗勒隼却更得寸进尺,拉着南歌的手腕逼的她转过身,一把将人拉到怀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把她吞下去一般:
“南歌,等我一统草原,有资格同唐王对话,我便上长安求娶,可好?”
因为血脉的关系,他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热烈告白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快要被烧化。
南歌忽然有些心慌,但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头,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阿诗勒隼加深了这个吻,相当霸道地啃噬着她的唇,压的她动弹不得,情愫像是一股野火一样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唔!”南歌忽然皱着眉,推开阿诗勒隼,唇角有一处殷红,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点血又渗了出来。
这霸道的人,就连亲吻都像是在狩猎。
“阿诗勒隼,你愿不愿等我?”
南歌摸了摸他唇角上沾上的那一点殷红,慢慢地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的心跳。
“天狼神见证,今生阿诗勒隼有你一人足矣,便是要我等到海枯石烂我也愿意。”阿诗勒隼温柔地舔去她唇角上的血,有些懊悔。
“那我也不后悔。”
......
......
“这是什么?”
“波斯春药啊?”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某些人卖我的,我记仇,留到现在不可以吗?”
“......娘子我错了。”
“哼。”
——————————————————————————————————
作者临时加一章,交代清楚,我算是明白我为什么最近两个故事这么赶了。
作者我每次提前写大纲,想到什么精彩的片段就很想赶快写出来,导致速度过快......我忏悔......下一个世界我绝对慢慢来......克制一下自己的脑洞......
作者谢谢为本书开通会员的小可爱!
作者谢谢小可爱的打赏,笔芯!
作者谢谢大家送的花花,预告一下,下个世界是身残志坚哥哥和傻子妹妹的复仇之路,中间各种鸡飞狗跳,欢快日常,我要!慢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