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你迟到了许多年，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感到高兴。”——阿赫玛托娃

时间是个冷酷的刽子手，即便人有再多的不舍和难过，他也还是冷冰冰的斩断一切相连的时空，我行我素地向前飞驰。

从前丁禹兮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到他可以看到每一分一秒太阳在头顶挪动了多少，那时的日子枯燥、单调、茫然，多少带了苦中作乐的滋味。

可就在刚刚，导演喊杀青的那一秒，他萌生了一种空落感。

昨天还历历在目，今日之后就要分别。

他再也不能借着韩烁的东风去靠近他的姑娘，从前可以忽略的、无视的问题现在都变得尖锐。

韩烁有了他的三公主，他呢？

他还能不能大着胆子再肖想一次他的玫瑰？

丁禹兮突然很想抽烟，即使他不认为这是个好习惯，但从某种荒谬的角度来说，尼古丁混着烟草和各种化学成分呛入身体的味道的确可以让人有片刻的松弛。

舌尖抵着后槽牙舔了舔压下那点若有若无的瘾，丁禹兮靠在门口的立柱上看正满场子跑着合照的赵露思。戏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层层叠叠的纱裹着，一跑就散了半截在风里，风风火火，有时候差点被绊倒，丁禹兮在这头看着也跟着胆战心惊。

赵露思举着手机到处找人，一回头看见站得老远的丁禹兮，朝他挥了挥手准备跑过去，结果丁禹兮看她跑过来了反倒往外走。

“哎哎哎，你等等，你跑什么？！”赵露思一路紧赶慢赶跑的气喘吁吁。

“里面太闹了，这边清净。”丁禹兮走到一处空地停下，扶住赵露思拍着她的背给她缓气。

赵露思挑挑眉：“怎么，小伙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丁禹兮闻言低头看着她没有急着开口，把她乱的不成样的头发拨到耳后，“怎么风风火火的像个小孩子。”

赵露思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丁禹兮这一动作却让她难得有些羞赧，但骨子里的爽利还在，梗着个脖子硬着头皮说：“怎么跟你赵姐说话呢！”

丁禹兮想笑，又觉得有点酸涩，也不知道这次之后还能不能有再合作的机会，他甚至有种冲动，想冲到制片人面前问一问：“可不可以再来一部。”清醒自持和感情用事两相交织，拉扯得他喘不过气。

“你第二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丁禹兮突然问。

赵露思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进组第一天呀，开机仪式上。”

“我不是。”

“什么？”

“我说我不是。”丁禹兮一字一句，赵露思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认真，刚想开口说什么又被他接下来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我第二次见你是在朝阳大悦城。”丁禹兮像是想到什么不由自主带了笑意。

“那时刚去面试没多久，熊哥说提前庆祝一下，硬拉着我出门上街溜了一圈。”丁禹兮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

“北京的天又干又热，燥得很，街上又挤，车水马龙，我本来就不太爱出门，大街上嗡嗡的吵得脑子疼。熊哥忙着扫货，我就只能四处看看排解无聊。”

“一回头我就看见你了。”丁禹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又亮又缱绻，一瞬间赵露思竟然不敢看他，“你就扎了个马尾，穿了一身白，在人群里扎眼的紧。”

“我想上去跟你打招呼，可又不敢，最后还是回去了。”丁禹兮语气里透着遗憾，他想若那次自己能大着胆子上前，现在他们会不会又会不一样一点点。

赵露思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慌乱之余又忍不住期待。她从前觉得因戏生情不靠谱，更何况他们只有六个月，可这次着实打脸。

她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想，她先喜欢上的是韩烁还是面前的丁禹兮。

丁禹兮看着他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躲闪、茫然、无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我想说，缘分真的很奇妙，这六个月我很开心，和你在一起......”赵露思倏地抬头，丁禹兮哽了哽，“和你在一起拍戏、做朋友，我很开心，真的。”

赵露思眼睛里暗了暗，平平淡淡吐了一句：“哦。”

丁禹兮手抬了抬还是放下了，还不是时候，他可以不管不顾，但是他不能以爱之名，自私地拿她做赌注。

“没事啊，剧播的时候还会见面的。”赵露思调整好情绪，强压下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失落。

“嗯，会的。”丁禹兮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

不仅是剧播，你再等等我，等我站得足够高，能够毫无顾虑的时候，我可以大声向全世界宣告：这是我的玫瑰。

还是他们一起看过无数遍的日落，黄昏里的光线盛大又令人惆怅，傍晚的风一吹过来，树叶就蹭着风沙沙得响，秋日给所有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火红的云，金色的海浪，波光粼粼的水面，还有未宣于口的感情，都散落在九、十月的风里。

他们互相试探，互相倾慕，又永远理智，永远清醒。

只要最后是你，那便不计时间早晚，不论过程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