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世间有一种冰点与沸点平衡的情形,大概就是我现在感受到的。
第一次明白了“我”这个个体所包含的两个灵魂。冰与火,爱与痛。
空气中隐隐有木柴噼啪作响。
我睁开了眼睛——
目之所及,所有的东西都在冒烟。而我脚下的一片草坪已经全黑。
由于刚下过雨,潮湿的空气使得身边的木建筑没有烧起来,但是纸门、地板,包括书籍、日用品都不同程度地毁掉了,屋里的东西一涌而出,纸屑、棉絮散得到处都是。
在这些狼藉之间,坐着我想见的人。虽然刚才已经见过了,我还没能好好地和他说上话。他脸上的表情证明了我是这场混乱的制造者。但是那紫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责备。
他只是吓坏了。我想着,伸出了手.....
我看到了五根长长的尖细的指甲。这是,我的手?
然后我想起了一切。
我需要看到自己的脸。
我必须确认自己看起来还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
土方岁三 “千鹤......”
他站起来了。他向我走过来了。
他叫我千鹤,那就证明我还能被认出来。
我想问他好多好多事。近藤桑好些了吗,冲田桑怎么样,之前离队的人回来了吗,变成罗刹的人又过得如何........
土方岁三 “你喝了变若水。”
不可能啊,只有变成罗刹才要喝变若水。我正要问他们的情况呢........
土方岁三 “原来你就是它。”
我顺着目光看向他说的它: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散发烧焦的臭味的怪兽,翅膀耷拉着。
后背不受控制地一紧,半片褐色的膜从侧面撞进了我的视野。翅膀,一样的.......
伊庭八郎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我偏头,看到了向纲道发泄怒火的哥哥。我第一次看到他真的生气。
雪村纲道 “我也只是想救她。”
老人无奈地说。
晓夜 “哥.....”
我唤他,他回过头来。
晓夜“我是晓夜。我是晓夜,对吧?”
哥哥没有说话。他还在意我之前说他假扮我哥的话吗。那么,旁边的自称亲哥哥的那位——
晓夜 “黛哥哥......”
他听到这话,眼神有一星痛惜划过,然而......
南云黛 “天意作弄,我们这辈子注定做不成兄妹了。”
什么意思,他们在怕什么。我开始摸索着自己的五官、四肢,除了那对翅膀,除了那双手,我还是原来的身体,只不过眼睛看得更远,耳朵听得更清,我的心跳声更淡了。
晓夜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说话的,还是我。”
我的声音掷地有声。
晓夜“你们凭什么下定论?”
枪炮声淹没了我的后半句。可怜的房屋遭到二次震感打击,房梁要塌了。从远处跑来好多人。
猎手队员“这,这是,翼鬼?”
伊庭八郎 “把枪放下!”
猎手队员 “可,可是队长,这家伙是翼鬼啊!”
伊庭八郎 “我说放下——”
“嗖!”
正对着我的是举起弓弩的猎手同伴。我的胸口,刺入了一只银箭。
猎手队员 “就算队长怪我,我也只能这么做。萨长军已经进到城里了,翼鬼成了他们的先行部队。如果不杀了它,还会有更多的变异者。”
说着又搭上一只箭。
心脏有什么裂开了。不是因为箭,而是我在麻木和清醒之间找到了突破。
又一只箭向我射来,这次是他用刀挡开了。猎手们措手不及。
傻瓜,我不需要你这样正义的拯救。你看,你让新选组和他们为敌了。
还有,你明明就在怕我,为什么要站到我前面。
你听到他们叫我什么了。
晓夜“我是翼鬼......”
土方岁三“我刚才就知道了。”
他没回头。
土方岁三“但你也是千鹤,或者晓夜。”
晓夜“所以,你要带我回屯所吗?你要.....娶我吗.....”
我本来没打算说后半句,但是见他们又要攻击,我怕再也没机会表达......
他微微偏头。
土方岁三“你都,想起来了.....”
晓夜“是。我回来——”
土方岁三“总之,不能让你落入萨长军之手。”
那句“我回来了”硬生生被吞回肚里。(ps:副长面对女孩都不会说话的嘛,在正史你可不是这样的~)
晓夜“可你忘了,那里才有我的同伴。”
我昂起了脸颊,不让眼泪流下。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居然杀了那么多同类。(ps:千鹤的心,晓夜的嘴)
在他错谔的目光中,我拔出了那只箭,两脚蹬地而起,一双翅膀发力拉伸,扇出的气流冲散了烟雾。本已降温的空气再度升腾。电闪雷鸣,风林石火,那座我住了三个半月又七天的屋子,终于还是倒塌了,红莲业火烧灼了整片天空。
方才要杀我的那群人个个泄气倒退。自翎高贵的雪村家的两只鬼,也在我的俯视下战战兢兢。
人、鬼、罗刹,三道轮回皆走了一遭,谁又比谁高贵。
雪村纲道“千鹤,不要去人类那里。我们才是你能依靠的。”
纲道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晓夜“谢谢你让我活下来。没有你,何来今日的我。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依靠任何人。”
双翼震颤,卸下过往的一身伤,我从未觉得如此轻盈。想想发生的一切,那些“为什么”早就有答案,是我后知后觉。
脚下的人影越来越小,我这才看到,远方的城墙外已经布阵雄兵,城内的街头巷尾也有了散兵乱贼。战争近在眼前,新旧政权,成王败寇。百姓们却只看到盘旋天际的翼鬼怪兽。
它们发出凄厉的鸣叫,那是在呼唤同伴。
繁华的京都迟早会为战火吞噬,而我伸展双翼,在破晓中飞向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