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金俊勉）

康复训练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张忆雪抓着平行杠的手指关节发白。

物理治疗师数到第十七步时，她的小腿肌肉突然痉挛，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金俊勉"呼吸太急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温和得像浸泡温水的听诊器，

金俊勉"憋气会导致肌肉缺氧。"

张忆雪抬头时，先看到的是白大褂领口别着的名牌：

神经外科 金俊勉。

他的手指修长，虎口处有一道细小的疤痕，正随着用力微微泛白。

张忆雪"金...医生？"

她不确定地开口，这个称呼在舌尖泛起奇怪的熟悉感。

对方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晨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栅栏状的阴影。

张忆雪注意到他的左眉尾有颗很小的痣，藏在修剪整齐的眉线里。

金俊勉"肌力恢复得比预期快。"

金俊勉翻看着病历夹，圆珠笔在纸面上轻轻敲击，

金俊勉"但平衡训练不能急于求成。"

他的目光扫过她发抖的膝盖，忽然停顿了一下，

金俊勉"记得把足踝矫正器戴满两小时。"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某个记忆抽屉。

张忆雪眼前闪过雨幕中晃动的车灯，自己躺在马路中央时，有人托着她的后颈说：

金俊勉"踝关节不要动。"

当时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记得那人腕表冰冷的触感。

张忆雪"那天..."

她刚开口，康复室的门就被推开。

宋慧乔提着保温袋站在门口，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宋慧乔"金医生。"

母亲点头致意的动作略显僵硬，

宋慧乔"我们小雪没给您添麻烦吧？"

张忆雪敏锐地捕捉到母亲攥紧袋子的手指——

那里面装着给她准备的参鸡汤，塑料袋正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金俊勉"恢复进度很好。"

金俊勉合上病历，

金俊勉"周三的磁共振复查别忘了。"

他转身时白大褂掀起微弱的气流，带起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底下还藏着某种木质调古龙水的气息。

这气息让张忆雪太阳穴突突跳动。

三个月前在咖啡厅，邻座客人起身时带起的风里，就有这个味道。

当时她正在修改辞职信...

张忆雪"妈，"

等脚步声远去，张忆雪抓住平行杠慢慢直起身，

张忆雪"你和金医生认识？"

宋慧乔正往小碗里盛汤的手顿了顿。

鸡汤表面浮着的油花映出她微微扭曲的倒影：

宋慧乔"他是你的主治医师啊。"

张忆雪"在那之前。"

张忆雪盯着母亲发梢新染的栗色，根部已经冒出半厘米白茬，

张忆雪"我出事那天，他为什么会刚好在现场？"

汤勺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声。

宋慧乔转身时，张忆雪看见她眼底迅速泛起的血丝——

这是母亲要哭的前兆。

宋慧乔"你爸爸来了。"

她突然看向走廊，

宋慧乔"今天不是说要带你的社保材料吗？"

张忆雪没有拆穿这拙劣的转移话题。

透过康复室的落地玻璃，她看见金俊勉在护士站签字的身影。

他的白大褂后摆有个不起眼的褶皱，像被什么抓过留下的痕迹。

记忆突然闪回——

雨中的马路，她意识模糊时曾死死抓住某个人的衣角。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湿布料粗糙的触感。

张忆雪"我想起来了。"

她轻声说，

张忆雪"是金医生把我从车轮底下拉出来的。"

宋慧乔手里的保温袋突然掉在地上。

参鸡汤洒出来，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油腻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