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室的落地窗外，五月的阳光把梧桐新叶照得透亮。
张忆雪额头抵着冷冰冰的平行杠，后背的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物理治疗师刚刚离开去取新的训练器材，留下她一个人对抗着发抖的双腿。
金俊勉"重心再往左移一点。"
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她差点失去平衡。
转身看到金俊勉站在两步之外，白大褂口袋里插着神经锤，胸前名牌在阳光下反着光。
他手里拿着她的康复评估表，纸页边缘整齐得像用尺子裁过。
张忆雪"金医生不是周三才查房吗？"
张忆雪用袖子抹了把下巴上的汗珠。
自从上周在康复室相遇后，这位救命恩人总是突然出现在她训练时段。
金俊勉"今早急诊手术结束得早。"
金俊勉走近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手液味道，还混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金俊勉"你妈妈在护士站填表格，让我来看看你。"
他蹲下身调整她足踝矫正器的绑带，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魔术贴之间。
张忆雪注意到他左手腕表带下露出一道浅色疤痕——
正是那天雨夜里，她意识模糊时死死抓住的地方。
张忆雪"疼吗？"
她鬼使神差地问。
金俊勉抬起头，左眉尾那颗小痣随着挑眉的动作动了动：
金俊勉"这个？"
他摸了摸手腕，
金俊勉"患者家属的指甲划的，去年除夕夜的事。"
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金俊勉"比起这个，你现在的膝关节积液更值得关心。"
阳光穿过他耳际的碎发，在侧脸投下细小的阴影。
张忆雪突然想起事故当天的片段——
倾盆大雨中，就是这双手把她从车轮旁拖开，腕表玻璃在她掌心留下过短暂的凉意。
张忆雪"那天...真的谢谢你。"
她声音很轻，
张忆雪"如果不是你刚好在等红灯..."
金俊勉"应该的。"
金俊勉站起身，评估表在他手里卷成筒状，
金俊勉"我妹妹大三时也出过车祸。"
他望向窗外，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金俊勉"所以她总说我是职业病，看到路口减速带都要检查是否安装规范。"
张忆雪怔住了。
这个细节突然让救命恩人从"完美的金医生"变成了会为妹妹担心的普通人。
她正想说些什么，康复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宋慧乔"小雪？"
宋慧乔探头进来，手里捧着插着吸管的椰子，
宋慧乔"妈妈买了你最爱喝的——哎呀，金医生也在啊！"
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进来把椰子塞给女儿，
宋慧乔"正好问问医生能不能喝凉的？"
金俊勉微笑着摇头：
金俊勉"常温的可以，她肠胃功能还没完全恢复。"
他接过宋慧乔递来的检查表签字时，钢笔在纸面上留下工整的墨迹。
张忆雪咬着吸管，目光在母亲和医生之间来回。
自从苏醒后，她发现宋慧乔每次见到金俊勉都会不自觉地整理头发，就像现在这样把鬓角碎发别到耳后——
这是母亲表达最高程度认可的小动作。
张忆雪"妈，爸爸不是说今天早点来吗？"
她故意问道。
宋慧乔"在楼下停车呢。"
宋慧乔帮她擦掉嘴角的椰汁，突然压低声音，
宋慧乔"金医生，我们小雪什么时候能试着走路啊？"
金俊勉合上钢笔帽的动作顿了一下：
金俊勉"要看下周肌力测评结果。"
他的目光落在张忆雪打着矫正器的右腿上，
金俊勉"不过..."
宋慧乔"不过什么？"
张忆雪"不过什么？"
母女俩异口同声。
金俊勉"如果家属不介意，"
他忽然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金俊勉"可以试着在病房里扶着她走两步。就像小孩子学步那样。"
这个比喻让张忆雪鼻子一酸。
三个月前她还是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广告公司组长，现在却要像婴儿一样重新学习站立。
宋慧乔"我们小雪学走路时可厉害了！"
宋慧乔突然来了精神，掏出手机划拉着相册，
宋慧乔"十个月就能自己走，从没摔过跤..."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失言似的捂住嘴。
金俊勉却很自然地接话：
金俊勉"运动神经好的人恢复起来更快。"
他看了眼手表，
金俊勉"我三点还有门诊，先走了。记得..."
张忆雪"足踝矫正器戴满两小时。"
张忆雪抢答，学着他严肃的语气。
三人都笑了起来，阳光在康复室的地板上铺开温暖的光斑。
等金俊勉的脚步声远去，宋慧乔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宋慧乔"金医生人真不错，对吧？"
张忆雪"妈！"
张忆雪差点被椰汁呛到，
张忆雪"人家只是尽责而已。"
金俊勉"尽责的医生多了，有几个会特意来看患者做复健？"
宋慧乔帮她整理衣领，手指拂过锁骨处的手术疤痕，
宋慧乔"那天要不是他坚持要等救护车来才挪动你..."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
宋慧乔"医生说但凡随便搬动，脊椎损伤就可能..."
张忆雪握住母亲颤抖的手。
这双手在过去三个月里给她擦身、按摩、喂饭，从圆润变得骨节分明。
她忽然意识到，金俊勉救的不只是她一条命，还有母亲眼底将熄未熄的光亮。
张忆雪"我想去窗边看看。"
她突然说。
宋慧乔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蹲下身，像二十多年前教她走路时那样张开双臂：
宋慧乔"来，妈妈扶着你。"
当张忆雪颤抖着迈出第一步时，梧桐树上有麻雀扑棱棱飞起。
远处住院部大楼的某扇窗户后，白大褂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不会知道，金俊勉在门诊前特意绕路过来，就为了确认她有没有好好戴矫正器；
就像她不知道，事故那天他其实已经错过了三个绿灯，却因为看见她抱着文件袋在雨中奔跑的样子，莫名多等了一个红灯周期。
这些琐碎的偶然，最终都变成了命运齿轮严丝合缝的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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