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疗室的蓝瓷砖反射着粼粼波光，张忆雪数着池底的马赛克格子，等待金俊勉按下计时器。
水温恒定在34度，刚好能让她萎缩的肌肉放松又不至于乏力。
这是第六次水中训练，也是矫正器佩戴的最后一天——
如果她能通过测试的话。
金俊勉"准备好了吗？"
金俊勉的声音从水池边缘传来。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短袖手术服，医用平板电脑放在膝头，屏幕光照亮他下颌线干净的弧度。
左腕上的疤痕已经完全淡去，只剩一道比周围皮肤稍浅的细线。
张忆雪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腿矫正器的绑带。
三个月来，这个由碳纤维和硅胶组成的装置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在无数个深夜里硌出红痕，也在每个踉跄时提供支撑。
金俊勉"开始。"
金俊勉按下计时器，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专业冷静。
水波温柔地托举着她。
张忆雪按照训练时那样，先让身体漂浮，然后慢慢将重心移到左脚。
水流抵消了部分体重，让曾经不可能的动作变得可行。
当她的右脚触到池底时，矫正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这是上周调整过的松紧度，为了今天能顺利摘除。
金俊勉"很好，现在尝试单腿站立。"
金俊勉的钢笔在评估表上快速移动，笔尖与纸面摩擦出沙沙声。
阳光透过水疗室的落地窗，在他睫毛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张忆雪闭上眼睛，耳边只有水流和自己的心跳。
水波荡漾中，她突然想起出事前最后一次游泳——
那是公司团建，她在泳池边和李智恩比赛单脚站立，手里还端着鸡尾酒杯。
当时轻而易举的动作，现在需要调动全身肌肉的精密配合。
金俊勉"三十七秒。"
金俊勉的声音突然很近。
她睁开眼，发现他已经蹲在池边，手术服下摆浸在水里，变成更深的蓝色。
金俊勉"比上周进步了十一秒。"
他的评估表飘落在一旁，张忆雪瞥见上面除了常规数据，还有个小人涂鸦——
是她戴着泳帽的简笔画，旁边标注着"平衡能力恢复92%"。
这个发现让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差点失去平衡。
金俊勉"最后一项。"
金俊勉递给她一个浮板，指尖有消毒水的气息，
金俊勉"无辅助行走。"
浮板被推开时激起小小的浪花。
张忆雪抓住池边栏杆，缓慢地抬起右腿。
水流温柔地包裹着肢体，仿佛在鼓励这个迟来的解放。
第一步最艰难，矫正器的金属关节与水中阻力对抗着；
第二步时她找到了节奏，像初学走路时那样数着"一二一"；
到第七步时，奇迹发生了——
疼痛突然消失，肌肉记忆苏醒，步伐变得流畅起来。
张忆雪"金医生..."
她喘着气抬头，却看见金俊勉已经脱了鞋袜，裤腿卷到膝盖，正站在池中央等她。
水波在他小腿周围形成细小的漩涡，阳光把每一滴水珠都变成钻石。
金俊勉"继续走。"
他伸出手，却不是要搀扶的姿态，而是像引导雏鸟的成鸟，
金俊勉"到我这里来。"
水花溅在脸上，带着淡淡的氯味。
张忆雪数着自己的心跳，一步步走向那个身影。
当他们的距离只剩半米时，金俊勉突然后退了两步——
这个狡猾的医生在测试她的急停能力。
但她稳稳站住了，甚至能腾出手把湿发别到耳后。
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池面激起细小的涟漪。
金俊勉"恭喜。"
金俊勉的嘴角扬起一个真实的微笑，左眉尾的小痣跟着动了动，
金俊勉"你不需要它了。"
更衣室里，张忆雪的手指在矫正器搭扣上停留了很久。
这个曾让她又恨又依赖的装置，此刻竟有些不舍。
搭扣弹开的声响异常清脆，硅胶衬垫从皮肤上剥离时留下浅淡的压痕，像是一个即将消失的吻痕。
门外的谈话声隐约传来。
宋慧乔"真的可以完全摘除了？"
宋慧乔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喜悦。
金俊勉"肌肉力量和平衡感都达到了正常范围。"
金俊勉的语调专业，但语速比平时快，
金俊勉"不过要循序渐进，第一天不超过两小时..."
张忆雪把矫正器小心地放进专用收纳包，手指抚过每一处磨损痕迹——
膝盖处的划痕是第一次尝试站立时摔倒留下的，踝关节调节钮的漆磨掉了大半，绑带内侧还有她疼痛时咬出的牙印。
这不仅仅是一个医疗器械，更是她重生之路的见证者。
当她穿着普通运动鞋走出来时，父母和金俊勉同时转头。
宋慧乔的眼泪瞬间涌出，弄花了她精心描绘的下眼线；
宋钟基的眼镜片上泛起雾气，物理教授假装研究墙上的水流示意图来掩饰情绪；
而金俊勉...
金俊勉只是站在那里，手术服袖口滴水未沾，评估板贴在胸前像盾牌，但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金俊勉"走两步看看？"
他轻声建议，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
走廊的防滑地砖比想象中坚硬。
张忆雪迈出第一步时，久违的触感从脚底传来——
没有金属支架的阻隔，没有硅胶垫的缓冲，只有真实世界最直接的反馈。
第二步她故意踩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温暖与凉爽同时爬上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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