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又同温昉说了一会儿话,便算着时间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先睡下吧。”
温昉合衣躺下,见他面色肃然一时觉得好笑,“泽芜君不会把十八般武艺全带上了吧?”
蓝曦臣觑他一眼,说不清是嗔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总之竟让温昉心里有些痒痒的。蓝曦臣召出裂冰与朔月给他看,“十八般武艺没有,只有这两样。子诫还要雇涣吗?”
“当然,”温昉当着他的面,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笑得小狐狸一般,“酬金都付了,怎么能不用呢?”
蓝曦臣红着耳根笑了一阵,又慢慢地敛了笑,弯下腰去揉了揉他的头发,神色又恢复了肃然认真,“子诫安心睡吧,有我在,必叫你全须全尾地陪我去灵虚洞寺。”
温昉面上顿时露出点无语,“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
蓝曦臣不说话,对他笑了笑,且笑得很好看,温昉也不舍得同他生气了,只是将人连忙赶走,方才安安心心地睡下。
温昉意识渐渐模糊时心想,这一觉应当睡得很沉,该归功于孟瑶那碗迷药的残余药性。
于是温晁潜进来时,就看见温昉孤零零躺在床上睡得香甜,脚步顿时一止。
说是潜,实则并不费什么力气。优昙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空空荡荡的,连侍卫都没有一个,他虽然灵力低微,也几乎是气宇轩昂走进来的。
温晁是个多疑的性子,他疑心这是个陷阱,可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并不常见,温昉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栽到下属手上的。
于是他屏气凝神,将这间内殿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容人藏身的地方,才轻呼一口气往前移了一点。
也不知道这儿有没有暗室……温晁想着想着,立刻就捏紧了左手的瞬移符和右手的匕首:不过不怕,他有瞬移符,实在不行还能逃走。
看着床上任人宰割的温昉,温晁攥紧了匕首,眼里的杀意愈演愈烈,现在这副模样倒真有点像来杀人的了。
可他自小就爹不疼娘不爱,外面的野种摇身一变成了大哥,也一见面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只有温昉……只有温昉一边嫌弃他蠢笨,一边默默地让惜缘关照着他。
温晁脚步一顿,自暴自弃地想:管他们这些事干嘛?说不准温昉死了,温旭就来搓磨他了!
温昉一觉醒来仍是等他等了半天,眼下几乎要被他逼疯——一副又害怕又犹豫的愚蠢样子,磨磨唧唧半天不动刀子,看着就头疼。
他只想赶紧把这一桩事了了。
温昉索性睁开眼,一个鹞子翻身就站在了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愣在原地的温晁。
他心想,这人果真是被温若寒养废了,只有满腹睚眦必报、草菅人命的心思,一听杀了幺弟就能获得自由,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恶毒看不出来,愚蠢的倒是傻子都嫌弃的程度。
等温晁咬牙不管不顾冲上来朝他动刀子,却被隐在暗处忽然现身的蓝曦臣押在地上的时候,温昉终于从床上下来了。
他仍是笑微微的模样,对温晁点头问好,“二哥。”
温晁正因为百试百灵的瞬移符竟没用了而惊慌,此时一听他的声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是温旭逼我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去!”
温昉夺过他手里的匕首,对着阳光比了比,微微点头,“很好,不算太蠢,还知道淬上毒。”
不等温晁腿软求饶,他又吩咐道:“去把大公子请来。”
温晁惊恐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侍卫,连挣扎也顾不上了——这殿里竟能藏下这么多人吗?!
惊慌之后又是嘲讽,立时三刻便换上了看好戏的心态:温旭那个傻子还真以为温昉没有兵力了吗?
温旭眼下春风正得意,软禁了温晁又从温昉手里夺走了温氏大半的军队,如果再多些时日,说不准温家家主的位置就落在他手里了,最近几天不免有些忘乎所以。
所以对于今天这场可以称得上儿戏的刺杀,他的心腹一致认为他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简直是失心疯。好在他并不是要亲自上阵,倒没有多少人拦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非杀了温昉不可,抑或是像对温晁那样捆了人软禁了事,否则也不会派一个蠢货去,而是必须和温昉有个了断。
了断?什么了断呢?
扪心自问,温昉并不欠他什么,甚至于他这个私生子压根儿不该被接回不夜天,占了个长子身份同嫡公子争——只是、只是!他不甘心,更是嫉妒,凭什么有人生来就什么都有!
可是……他念头一转,忽又想起温昉如今除了他的优昙殿,就只剩一个满是娘们儿的红缨殿了,实在也不比他多什么,甭管这人还有什么底牌,没了军队就是诸葛在世也难救。
这么想着,温旭的火气又消下去不少。
等温昉的人来请他时,他已能够平静从容地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