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这样……”听完韩终的叙述，椿陷入重重疑惑之中。
虽说确实血脉相连，不过毕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人，子婴对韩终的亲近和感情实在是太过突然。即使用韩终幼时曾见过他母亲、他需要通过韩终的讲述缓解思念来解释，也难以让她信服。
那可是忍辱负重，上台即干掉赵高的人，怎么想都和韩终口中那个因失去母亲兄长而困在童年阴影中整日郁郁寡欢的家伙不搭。
韩终是不会怀疑的，他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太久，如今出现了这位愿意给他一点温情的表弟，他自然只会对其惺惺相惜。
“这样吧，我今天就饶你一命，”椿挥挥手让唐铎放下手中的连弩，“不过，我有两个条件，其一，你搬去雍城，从此之后放弃复仇计划，不可对陛下再有半点非分之想。其二，向那位公子子婴引荐我，我要与他面谈。”
韩终本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在秦国，告奸可是有奖赏的，而见到有人犯罪却不去举报，则有连坐的惩罚。她竟冒着此等风险，仅仅是为了与子婴相识？
“此话……当真？”
“那当然，不过我已经抓住了你的把柄，若是被我发现你没有做到，我就会把你的阴谋告之陛下。”椿不忘再补一句威胁。
关上的大门又打开了。
“请吧。”
直到走出门外，韩终方感觉今日经历的大起大落，如同一场梦。
兴许是走了官方邮驿的关系，这次董庆的消息来的格外快。
董庆在信中的语气有点沮丧，然而内容却让椿眼前一亮。
他说这个韩信是淮阴人，以前就是个穷困的浪荡子，整天不事生产寄宿人下，到处招人讨厌。要不是他们这边就喜欢从商贾工匠赘婿佣耕者之类的贫贱闾左之人里招人，根本不可能收他……
确实是她想要的那个韩信无疑。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将他收为己用了。或者说，如何避免他被敌人所用。
和董庆的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块木牍，或者说它才是重头戏——给王离之父王贲的信件，上面有盖着章邯私印的封缄。
渭南，一处有山有水的的豪奢宅院被轻轻扣响了大门。
这是当初攻楚之前，王翦向始皇讨要的豪宅之一。王贲本人正在病中，并不在太尉府，而是在此处休养。
看了章邯的信，王贲不顾自己仍在病中，披衣起床，接见了前来送信的椿。
此时的王贲已须发花白，举手投足间带着难掩的虚弱，很难令人联想到这就是那个当年在灭六国战场上意气风发战功赫赫的小王将军。
“章将军并无意与武城侯为敌，只是想请太尉大人出面劝解，望武城侯不要再处处为难他。”椿开门见山。
王贲无奈轻笑道：“王离小儿，终是被惯坏了！嫌这东郡屯兵是个闲差，一直想斩首立功，当初听其有怨言，哪知今日竟挤兑同僚，为害百姓……替我向章将军致歉，吾定当管教好犬子，毋要他再给章将军添麻烦。”
“谢太尉大人。”椿起身行礼。
王贲从案上拿起一片简牍，仆人立即端上了磨好的墨，他提笔蘸墨，一边写一边说到：“我征战一生，为大秦攻下土地无数，如今也到了该告老还乡的年纪，只忧心这不成器的儿子。他想去打仗斩首，那就让他去吧，去上郡，从匈奴那里挣。”
那是给始皇帝的上奏。
写完，王贲将简牍封缄好交给下人，又道：“此事也要感谢章将军以德报怨，不曾发难于小儿。他日若有需，老夫定当竭力相助。”
王贲将一把短剑交给了椿，剑柄上面刻着“通武侯贲自制，子子孙孙万年永宝用”几个字，这是王家信物，非王氏子孙及亲信无以赐得，用它可以获得很多方便，特别是在跟随王家征战过的军人面前。
这正是椿所想要的。这个人情，足够在章邯那里换来给韩信的举荐信了吧。
这便是她为留下韩信而制定的计划：将其调至咸阳当郎卫，不仅日后有机会在秦军中担任将领，还可以避免其被叛乱势力所用。理论上这是平级调任，实际上却是妥妥的升迁，郎卫是始皇帝身边的侍卫，通常由关中贵族子弟通过父亲“任子”的方式举荐担任，若是外人想要担任这一职务，则需要经过上级推荐——也就是章邯的意思。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以至于椿回到渭北公子府的时候，面对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有点措手不及。
“有刺客行刺，公子为保护陛下负伤了？”
唐铎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在担忧扶苏的安全。扶苏被留在宫中还并未回来，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生死未卜。
“有宫中太医诊治，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椿安慰到。
“我不止在忧心这个。”唐铎顿下脚步，“他们说这刺杀就是公子计划的，那刺客还喊什么‘为昌平君报仇’，这怎能令人不烦恼！”
“这肯定是刺客背后的势力通过污蔑来掩盖自己真实身份。”椿思考着，“你觉得刺客是谁派来的？”
唐铎摇了摇头：“刺杀陛下的刺客，就是陛下身边的卫兵，我怎想的出他们受何人指使？”
“这……”椿的心一沉。
不可能吧？始皇帝身边的卫兵就是郎卫，郎卫的首领是蒙毅，他手下的士兵们都是关中贵族家出来的子弟，一个个前途似锦，没理由去做刺杀这种事啊……总不可能是蒙毅搞的吧？不，蒙氏兄弟可是以忠诚才得以重用的……
事件扑朔迷离，似乎根本无从下手。
不，还有一丝希望。
既然事件发生在雍城，还是祭祀期间，那在雍城的人可能会了解更多，特别是与这次祭祀有关的人。
有关春日大祭上的人员安排，在雍城负责宗室事务的官员们会有所知晓的，那位少宗伯，子婴，一定掌握着更多的消息。
看来，接下来真的需要去一趟雍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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