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流程按部就班，平均分最高的三个班级不出意料当然是19、20和21班，对此大家都无话可说。
对此，年级主任为表公平，也强调了等到文理分班后，这些奖项都会分文理进行颁发，希望排名靠后的同学都要继续努力，争取不拖班级后腿。
或许很多时候，我们对于个人的得失不甚在意，可一旦牵扯到集体利益，那心态也会随之改变，“不拖后腿”仿佛成为了这个集体的基本共识。
进步奖颁发完成后，年级主任看了看时间，距离第三节课下课还有10分钟，随即简短说了几句，就让大伙解散回教室了。
“言念你去卫生间吗？”安紫怡拍了拍言念的胳膊，将她从愣神中拽了回来。
看着安紫怡此时生龙活虎的模样，言念真是有些佩服她了，这坐下就能睡着，醒来就能蹦跳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言念的座位在最外侧，她一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去，一边起身给里侧的同学让出空间，随后安紫怡就拽着乔宇宁匆匆赶去了卫生间。
起身看了眼礼堂出口，同学们正堵得水泄不通，于是言念索性不着急，重新坐下等人群散去。
她目光放空，不自觉望向前方的讲台。
此刻台上的灯光已经熄灭，重回昏暗一片，只有发言台上的金属校徽在堂顶暖黄色灯光下反着金灿灿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不再有同学从身边经过，言念也收回了目光，准备起身离开。
低头之际，余光忽然瞥到前面座位下方滚落了一个空矿泉水，她顺势弯腰将其捡了起来，打算出门后丢到垃圾桶里。
直起身来的时候，言念发觉有身边有人经过，并且在自己身侧停了下来。
言念有些疑惑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此时厅内灯光映射其中，在原本漆黑的瞳孔里撒了几颗星星。
“你还没走吗？”言念有些吃惊地问，同时拿着矿泉水瓶从座位上起身。
“嗯，现在发现你也没有走。”温如玉后退一步侧了侧身，为言念让开了过道的空间。
言念所在这一侧的过道靠墙，比较狭窄，没办法两人并行，看温如玉的意思应该是想让自己先走，于是她也没有犹豫，走在了前面。
出了礼堂后，温如玉不动声色地迈了两大步，没等言念转身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
想到刚刚的颁奖仪式，言念下意识看向温如玉的手，发现他什么都没有拿，顿时好奇地问道：
“你没有拿奖状吗？”
温如玉一愣，没想到言念注意到了这个。
“哦，刚刚老师叫我谈话，手上拿着东西不方便，就让程颂帮忙带回去了。”
言念点点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笑着说了声说：“温如玉，恭喜你。”
“谢谢。”温如玉同样笑着回应。
言念看着温如玉清俊的眉眼，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她的这声恭喜，不只为温如玉全校第二的成绩，还为他加入了校艺术协会。
言念之所以得知这件事，是一个小时之前和秦霏聊天时，听秦霏无意间提到的。
言念当然为温如玉感到高兴，也为众多喜欢他，想要看到他的人感到高兴。
可言念并不确定温如玉是否介意自己通过秦霏知道这件事，因此没有没有过多解释，再多的意味也都融进这一声恭喜了。
“这个恭喜，是不是不止为了一张奖状？”
温如玉同样看着言念的眼睛，忽然眸光含笑地开口问道。
言念随即一愣，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在心有灵犀这方面，温如玉与自己似乎总有着不同寻常的默契。
“你……学过读心术吗？”
“没有，可能是无师自通吧。”
言念问得认真，温如玉答得也认真，只是两人语气里都盛满了笑意。
“所以，还有什么值得恭喜我的吗？”温如玉继续问道。
“你是不是已经加入了艺术协会？”言念反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温如玉笑着点点头作为回应。
“方便透露加入了什么艺术团体吗？”言念有些好奇地问。
温如玉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停步，朝言念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摊开，像在索要什么东西。
言念有些不明所以地随之站定，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向温如玉。
“空瓶子是要扔掉吗？”温如玉一边看向言念手中的空矿泉水瓶，一边问道。
言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略微抬了抬手上的瓶子，下意识点点头。
温如玉微微俯身，顺势接过了言念手中的瓶子，然后一侧身，将其丢进了身旁恰好路过的可回收垃圾桶内。
看着温如玉的动作，言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走了一路，已经全然忘记手上还有一个瓶子要扔掉了。
她实在佩服自己堪比金鱼的记忆力，无奈一笑，对温如玉道了声谢谢。
温如玉先是回了句不客气，然后继续回答言念刚刚的问题：
“算是乐器社团吧，也可能偶尔需要做一下主持人什么的。”
“乐器？是……吉他吗？”言念下意识猜测道。
这次，轮到温如玉愣住了。
他坚信自己绝对没有和言念聊过这方面的事，程颂的话……就更不可能了。
看温如玉眸光思索的样子，言念知道自己猜对了。
“看来真的是吉他。”她一边点头一边状似自言自语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温如玉有些好奇地问。
“一半猜测，一半观察吧。”言念顿了顿，视线看向了温如玉垂在身侧的左手。
“之前就有发现你的左手指尖上好像有一层茧，虽然已经不是很明显了，但应该是摁弦时留下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在弦乐器里，吉他和你的气质会很适配。”
听完言念的解释，温如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的确，时间是沉静的刻录者，负责将每一个流淌过的音符都刻进指尖，凝结成茧，最后变成经历的证明。
“的确，谢谢你会这么说。”
温如玉抬头看向言念，眸光盈盈闪烁，与笑容同样灿烂。
再一次，言念从温如玉一贯平稳温和的状态中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绪变化。
但她能感觉出此时温如玉的笑容是由内而外的，是发自真心的，于是言念也不由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眉眼一弯，笑得格外温柔，像被暖阳拥了满怀。
原来，从这个角度看到她的笑容，会是这样的感觉。
温如玉有些不自觉地想。
“不过，我想你可能不是主动想要加入社团的吧。”比起问题，这句话更像是一句客观的陈述。
温如玉微微挑了下眉，看着言念反问了一句：
“真正学过读心术的是你吧？”
此话一出，言念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温如玉的时候，许多关于他的心理判断总是下意识的，无根无据，但就是莫名会这么觉得。
“或许……我们都属于无师自通。”言念借先前温如玉的话回答道。
“先前军训的时候，艺术协会的老师就有来找过我，我回绝了，这次期中考试结束后，我们的班主任又为此找我谈了一次话，之后就申请成功了。”
听到温如玉平淡温和中不免透着些许无奈的语气，言念顿觉有些好笑之余，又在心中对温如玉的认知里添了一笔。
原来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太过“优秀”有时也是一种烦恼。
一边走一边聊着，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林荫路上。
由于两人从艺术楼出来的比较晚，周围路上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位同学。
言念看着略显空旷寂静的道路，然后抬头望向两侧青杨树直耸高大的枝干。
距离受伤那天只过去不到一周而已，当时经过这里时铺了满地的枯叶，踏上去还会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而现在，树上枝丫间只剩了稀疏几片叶子，在越来越大的昼夜温差间负隅顽抗。
总有一个时刻会撑不下去的，对吧？
言念在心中默默地问，问那些苦苦支撑的叶子，也问自己。
有关于那个傍晚的回忆实在太过模糊。
和母亲的对话、重要的考试、突然的受伤，生活好像总是这样，在按部就班的平静中给人当头一棒，然后一件接着一件，不容丝毫喘息。
所以身心的疲惫和情绪的崩溃是必然的，甚至在一切更加糟糕的后果中已经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可惜，多少会给善良的旁观者造成麻烦，即使对方可能不甚在意，但对于言念来说却始终有些耿耿于怀。
言念侧头看向身边的温如玉，发现他也在抬头望，只是他的目光里装的是广袤的天空。
“今天是霜降。”
言念看着温如玉，静静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秋天要过去了。”
温如玉转头对上言念的目光，在堪称温柔的语气中将瞳孔里的蓝天白云呈给了她。
言念怔住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直上心头，将始终紧绷着的一颗心脏轻轻包裹起来，使其得以片刻松懈。
言念直觉温如玉的这句话一定另有所指，可此刻她好像完全失去了“读心术”的能力，读不出简单六个字里所包含的更加隐晦的表达。
于是她发现自己已说不出任何话。
好在温如玉没有让沉默继续蔓延，他认真地唤了声：“言念。”
“嗯。”
“有没有想过加入艺术协会的合唱团？”
言念没有想到温如玉竟然也会提到这件事，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禁想到一小时之前和秦霏的对话。
此刻面对温如玉，她竟然破天荒地想要直接一些，不想作复杂的解释与委婉的说辞。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言念的反应一般，温如玉没有询问原因，而是接着说：
“一开始我也没有想过加入艺术社团，可后来换一个角度想，就当为枯燥的高中学习生活增添一些新鲜的经历和值得回忆的事。 ”
“况且，你也有能力做到不是吗？”
言念望着那双漆黑透亮的瞳孔，再次轻而易举被其引力所捕获。
于是言念轻轻笑了，她听见自己说了声：“好”，也看到了温如玉再次扬起的嘴角。
或许，会过去的不仅仅是秋天。
临近晌午，清晨的寒气逼人已经褪去许多，此时暖阳和煦，微风不燥，原来一切都是刚刚好。
接下来几天，言念都在利用空余时间准备申请加入校合唱团的事，申请表和个人信息审核通过后，就剩下了最后的面试。
面试安排在了周四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中午放学后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青杨一中在放假上有其一贯的传统——上十休三，也就是每两周放一次假，从周一开始到下周的周四上午，然后本周日的下午2点就需要来学校进行全科的测试了。
这样严格的学习安排其实是非常考验学生的耐力和心态的，压力必然不小。
可但凡能够承受得了，踏踏实实走完三年的人，时间也都会给予其同等份量的回报。
言念第一次站在学校的综合办公楼前，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一方面是因为面试地点处于一个完全陌生而严肃的环境里，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辜负一些人的期待。
就在刚刚自己离开教室的时候，安紫怡她们还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言念做了一个深呼吸，抬步走进了楼内。根据指示牌，言念乘电梯到达艺术协会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可出了电梯后，她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人来人往，相反显得异常安静。
或许是因为下午就要放假了吧。
言念边想边往里走，刚好此时一间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位穿着校服的女生走了出来，脖子还上挂着一副单反相机。
她一转头看见言念还有些惊讶，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后，她主动朝言念走了过来。
“同学你好，请问是来参加面试的吗？”
言念点点头回答：“是的。”
“是哪个社团？”
“合唱团。”
女生点了点头，看了看言念的样子，感觉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于是主动提出可以带言念去面试的房间。
言念紧接着道谢，跟着女生走的时候，看了看她胸前挂着的相机，开口问道：
“请问你是高二的学姐吗？”
女生侧头微笑着回答：“是高三的学姐。”
言念有些惊讶，据说学校的艺术团体一般都只对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开放，高三的课业繁重，基本是不会再参与这些艺术活动的。
看出了言念的惊讶，女生轻轻摸了摸胸前的相机，解释道：
“我目前在艺术协会中负责现场摄影，这个职位一般是需要待满三年的，有摄影经验的同学毕竟在少数，需要慢慢培养。”
言念点点头表示明白，在到达面试房间时，她最终开口问了这位学姐的名字。
“胡欣然，欣欣向荣的欣，然后的然，你呢？”
“言念，语言的言，想念的念。”
“很特别的名字，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再见的，祝你面试顺利。”
“谢谢学姐。”
胡欣然冲言念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而言念轻轻吸了一口气，敲门走进了面试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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