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每两周放一次假，青杨一中会在这十天中抽出周六下午第二节课之后的时间让学生们进行卫生修整，也就是大扫除。
期间走读生主要负责打扫教室，而住校生则需要回宿舍进行卫生整理，最后由学校卫生部统一检查完毕之后，接下来的时间就可以自由安排了。
不过，自从言念加入校合唱团后，所谓“自由安排”就不存在了。
卫生整理过后，言念需要前往艺术楼进行合唱训练，为即将到来的元旦文艺汇演做准备。
当然，需要做准备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其他合唱团的成员，以及所有需要汇报演出的艺术团体。
青杨一中作为市里乃至全省都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不止是在学习上抓紧就可以，还需要培养学生的“德智体美劳”综合素质均衡发展。
因此，学校其实是非常鼓励学生们在学有余力时，可以多方面发展个人特长，这也是其成立艺术协会的初衷。
据艺术协会的老师们说，今年青杨一中的元旦文艺汇演与往年有所不同，这次市里会派有关的电视台前来拍摄和采访。
这也就意味着学生的表演有极大概率会被报道和出现在电视台上。
因此，学校对于今年的汇演格外重视，特意将艺术楼三层的舞台和灯架重新搭建了一番，变得更加宽敞大气。
不仅如此，学校还要求高一和高二年级每个班级出一个节目，再由学校统一选拔商议后确认最终的节目名单。
从那以后，所有参加表演的同学都在热火朝天地训练和准备着，同时还需要兼顾最后的期末考试，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每当安紫怡看着言念向艺术楼飞奔而去的背影，都会摇着头啧啧称赞其魄力。
而这时站在旁边的乔宇宁通常会与她达成共识，于是“啧啧”声就会从两个人的口中同时发出。
说来也是奇怪，言念在去往艺术楼的路上从来没有看到过温如玉，倒是碰见过几次秦霏。
明明所有的艺术团应该都是在同一栋楼里进行训练，哪怕时间安排不同，多少也会有遇见的可能。
后来才得知，由于乐器的演奏与磨合是需要一个固定的封闭性空间的，而且关键是：
叮铃咣啷的动静实在太吵。
因此学校特意在综合楼的顶层为其安排了一间铺有隔音板的办公室作为训练基地。
这样一来，温如玉就基本不会去艺术楼了。
如果连排练都没有交集，就凭一些少得可怜的空余时间，两人能碰面聊天的概率比数学选择题全做错的概率还小。
言念也就自然无从得知温如玉具体准备了什么节目。
距离元旦汇演仅剩两周时间，合唱团的训练也进入了尾声，由前期的两周一次，变成了一周两次。
最后一次排练的时间加长了一个小时，言念从艺术楼出来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作为标准的北方城市，杨城的气候变化属实非常规律，尤其是冬天的夜晚，风是唯一的主角。
它不带任何修饰地穿过枯枝，将呼出的白气瞬间扯碎。
空气凛冽，吸进鼻腔带着刀锋似的锐利，仿佛每口呼吸都在剐蹭着肺腑。
言念带上口罩，拢了拢冬季校服的衣领，打算先回趟教室取一下围巾。
自从12岁之后，几乎每年冬天都会引发她的支气管炎，虽然症状不是很严重，但烦在持续时间长，但凡受到寒风刺激，就会咳嗽不止。
医生对此的解释是由于免疫力低引发的季节性过敏，只能通过西药救急，中药调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对于言念来说，围巾和口罩可以有效阻挡寒风侵袭，是冬天的必需品。
言念加快步伐走到教学楼下，一抬头发现每层楼都有班级亮着灯，而顶层的教室几乎都亮着。
按理来说，今天是周六，大扫除时间结束后就可以离开教室，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不过言念对此毫不意外，甚至已经习以为常。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备考，期望可以分进理想的班级。为此，学到多晚都不为过。
为了便于呼吸，言念临上楼梯就将口罩拨至下巴，一口气爬到五楼后，言念扶着栏杆站在楼梯口平复着呼吸。
“言念？”
听到声音后，言念一边喘着气，一边抬头看向对方。
“林……咳…咳咳……”
刚发出了一个音节，一阵凉风趁机卷入喉管，引起一阵干痒。言念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一手赶紧将下巴处的口罩重新戴好。
“你没事吧？是生病了吗？”
林亦澈见状赶紧走到言念面前，低头查看她的状况。
言念暂时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后缓慢吞咽几下，缓和了半晌才止住了咳嗽。
林亦澈不太清楚言念的状况，但看她戴口罩的样子，猜测是和风有关，于是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环境，并没有可以避风的地方。
可是教室并不适合讲话，他只好对言念说：“这里没有避风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饮水间说吗？”
言念自然没有异议，于是点点头，和林亦澈来到了上下楼梯转折处的饮水间内。
“你……现在好些了吗？”林亦澈观察着言念的状态，看她已经缓和了许多。
“嗯，没事了，风一吹就会变成这样，不过不会传染的。”言念怕林亦澈会介意，低声解释道。
林亦澈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不介意的。”
虽然半张脸都隐没在了口罩里，但透过那双弯成月牙状的眼睛，林亦澈还是看出了言念此刻是笑着的。
“你这是要回宿舍吗？”言念看着他肩膀处的书包背带问道。
“不是，我是跑校生。”林亦澈说着将左肩上的背带拂落，把书包扯到身前拉开拉链，伸手在里面掏了掏。
再次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圆润饱满的苹果。
只是这个苹果的包装有些特别，不是普通白色塑料泡沫或是报纸，而是一层用来包装糖果的彩色玻璃糖纸，在最上方捆扎的位置，是一根白色的丝带系成的蝴蝶结。
透过糖纸五颜六色的反光，可以看到里面红彤彤的苹果，像一颗迷你版的彩色灯球，在饮水间昏暗的灯光下依然五光十色，漂亮极了。
林亦澈将手中的苹果递到了言念面前，言念疑惑地看向林亦澈，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是12月24号。”
“什么？”
“今天是平安夜。”
言念眼睛微微睁大，着实没有想到还有这回事，难怪今天有看到一些同学带着苹果来教室。
只是言念作为住校生，对于外界的信息与物资接触本身有限，况且近期每天忙得昏天黑地，所有的计数都成为了元旦倒计时，根本顾不上别的什么节日。
言念看着面前包装精美的苹果，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依然疑惑地问道：“那这苹果是？”
“是送给你的。”
言念下意识就要拒绝，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林亦澈接着说：
“苹果是我妈妈亲手包装的，托我带来送给你，以表达对你的感谢。”
这下言念彻底愣住了，拒绝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
“阿姨她……我……嗯？”
言念有些语无伦次，林亦澈见状连忙解释道：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表示一下感谢，她知道之前你帮我的事。”
如此一来，这颗苹果的意义瞬间变得不再普通：是感谢，更是长辈的一份心意。
言念无法拒绝，不得不伸出双手接过。
“谢谢，真的麻烦阿姨了，代我向阿姨问好。”
“好，我会的。”
林亦澈看言念收下苹果，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脸颊一侧的梨涡若隐若现。
“可惜我……目前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回礼，真的很不好意思。”言念认真地开口。
“不用回礼的，只是一份心意，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林亦澈摇摇头，语气诚恳，说完还又补了一句：
“是真的。”
于是言念又笑了，点点头，双手将苹果握好，再次道了声谢谢。
“不过真的好巧，刚好是你要走的时候我们遇到了。”
林亦澈将书包重新背好，正在整理校服衣领的手闻言一顿：
“嗯，还好遇到了。”
怎么说呢，其实并不巧。
在此之前林亦澈事先问过张庭，得知了言念今天会去合唱团训练，但具体几点结束就不知道了。
即使知道也没用，因为结束后言念也有可能直接回宿舍，不会再来教室了。
到时候他只能先将苹果放到言念的课桌上，然后第二天再找机会向她解释。
但林亦澈还是想亲手将苹果交给言念，于是他一直等到了现在，期间还每隔一段时间就到21班的窗口望一眼，看言念是否有回教室。
最后，他看时间的确很晚了，只好背上书包准备离开，在打算拐进21班托人转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安静的楼道里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
虽然动静非常轻，但他还是瞬间收住了脚步，决定再确认一下。
这一看，就让他直接松了一口气。
现在看着言念双手捧着苹果认真端详的样子，他不禁感到十分庆幸。
还好自己多等了一会儿，还好最终等到了。
两人互相道别后，言念继续前往教室拿围巾和水杯。
然后……
看着课桌上的一个四方白色纸袋……以及里面那颗被保鲜膜包裹着的硕红鲜亮的蛇果，言念再次懵了。
什么情况？这又是谁放在这里的？
言念仔细翻找了一下礼袋内外，除了苹果外再无其他，甚至连一个署名都没有。
再看向四周，班内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况且都是自己平时没怎么接触过的同学，根本不可能送苹果给自己，那会是谁呢？
言念坐在座位愣神了片刻，最后只好轻叹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两颗苹果都收在书包里带回宿舍。
一路上言念都在猜测那颗放在课桌上的苹果是从哪里来的。
奈何自己的人际关系实在算不上广，大部分同班同学都不是很熟悉，更别提其他班级的同学了。
回到宿舍后，言念一将那颗玻璃糖纸包装的苹果拿出来后，安紫怡就连声惊叹着扑了上来。
“天呐！这是别人送的吗？也太好看了吧？！”
言念认同地点点头，语气无奈地解释了一下苹果的来源，身旁的安紫怡听了一边叹气，一边直摇头。
“唉，这都过去蛮久了，林亦澈的妈妈也真是有心了，不收的确不太合适。”
“是啊。”言念一边说着，一边将书包里的另一个白色礼袋拿了出来。
“哇！还有啊？里面也是苹果吗？”安紫怡接着惊叹道。
言念点点头，将礼袋封口展开，安紫怡目光锁定了里面的东西后，更是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这个季节还能送这种成色的蛇果，也是很有诚意了。”
“所以这又是谁送的呀？”安紫怡的语气里充满抑制不住的好奇和八卦。
“我也不知道，我排练结束回教室的时候就在桌子上了。”
“没有写祝福语什么的吗？”
“连署名都没有。”
言念将礼袋递给安紫怡，安紫怡由里到外查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字迹。
于是乔宇宁和叶嘉洗漱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言念和安紫怡一人拿着苹果，一人拿着礼袋，双双站在书桌旁，面面相觑，眼神困惑却又相顾无言。
画面堪称诡异。
“所以……这是什么新型平安夜祈福仪式吗？”
乔宇宁一边整理洗漱用具，一边开口调侃道：
“叶嘉，老乔，你们有见过这个吗？”安紫怡转头看着两人问道。
乔宇宁和叶嘉纷纷看向安紫怡手中的礼袋。
乔宇宁视线在苹果和礼袋之间来回了一圈，然后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盯着安紫怡，只有叶嘉在一旁点点头配合道：
“见过，蛇果和礼袋嘛。”
言念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安紫怡简直要吐血般解释道：
“不是，我是说，你们知道是谁放在言念桌子上的吗？”
这下两人倒是都有些惊讶了。
叶嘉直接摇了摇头，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很疑惑的问题：
“没有写署名吗？”
言念和安紫怡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
一旁的乔宇宁尽管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但对于其他人的反应来说倒显得异常平静。
她思索一番后开口道：
“可能……对方觉得写署名会显得有点刻意呢，万一人家就是单纯想送言念一个苹果而已。”
安紫怡目光一转，眼神充满探究地看向了乔宇宁，询问道：
“老乔，你今天回来这么晚，也没有看到是谁送的吗？”
乔宇宁闻言一顿，神情自然地回答：“没看到，我走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人了。”
然后，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低头整理物品，避免了与安紫怡的眼神对视。
“反正对方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咱们就不用过于纠结这件事了，尤其是你——安 · 福尔摩斯 · 紫怡。
要是实在觉得太闲，不如和我去做一套物理卷子？”
说到这里，乔宇宁挑起眉，冲安紫怡抬了抬下巴。
“呀！我突然感觉好困，言念我就先睡了哦，这个案件本侦探改天再查。”
随后，就看安紫怡将手中的礼袋放到言念手中，然后迅速走到自己床位爬到上铺钻进了被子里。
一套动作可谓熟练迅速。
剩下的三人彼此互相看着，皆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最后，言念将两颗苹果都妥善放在了储物柜中。
关上柜门的那一刻，言念看着其中那颗通体鲜亮、色泽浓郁却来历不明的苹果，在内心由衷地道了声：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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